?她死了以后,按规矩,当然是有阴差来勾她的,阴差也知道她不是好死,但是查了查,发现她哪年哪年跟那个带脚环的女人发了个誓,而且还真应了誓,你这落个不得好死,也真是自己找的。
这种情况,就等于说是葛三多媳妇跟带脚环女人两方的约定,就算城隍庙掌管因果,也是不好插手的,你情我愿的事儿,掺和不是规矩。
于是阴差就问她,这事儿你怎么办?
因为葛三多媳妇自己其实算是个善人,平时对人和颜悦色,遇事从不多占便宜,逢年过节也会去礼佛上香,按理说只要跟着阴差走,就还能顺顺当当再托生人,她这一辈子的因果,也就了却了。
可葛三多媳妇不放心,就问阴差,是不是自己已经被那个手掌骨给弄死,就算是偿命了?要是这事儿清算了,那她也就放心了。
谁知道阴差说这哪儿算完啊,你这是只有一条人命还给人家,可人家付出的,是两条人命。
葛三多媳妇一听就明白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那个带脚环的女人不仅要弄死自己,也不会放过葛三多!
于是葛三多媳妇心里害怕,赶忙就跟阴差求情,说想着暂缓几天再上下头报到,她放心不下她男人。
这阴差也摇摇头,说你男人恐怕这一阵要犯一些忌讳,你看着他也好,别让他一错再错,给自己积点德。但是一定得记住了,七天之后,就得到下面来,要是过了时间,下面的安排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要是来晚了,位置也没有她的位置,到时候只能当个孤魂野鬼了。
葛三多媳妇千恩万谢,说一定会按时回去,这就把阴差给送走了,但是阴差临走还叹了口气,说葛三多这下子要捅的篓子很大,又嘱咐了葛三多媳妇一遍一定记得阻拦。
葛三多媳妇心说自己男人平时老实巴交的,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能粘什么马蜂窝?
但她还是赶紧回去给葛三多托梦,说你千万不要跟那个东西斗了,而自己心一横,冒着魂飞魄散,就拦在了外面,不让手掌骨再伤葛三多,她的意思是这事儿只跟我一个人有关系,葛三多完全不知情,她愿意把自己的来世让给手掌骨,算是拿来抵债。
可是手掌骨不依。
因为她也不容易。
她是自杀的,不会有鬼差来引渡,会被留在阴河底下,而尸身也被水草缠了,根本上不到岸上去,要不是有个捞邪财的把她的一个前臂骨给拽上去了,她现在还没机会出来呢!
既然老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就一定要抓住了这个机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葛三多媳妇的死带着一点自愿的性质,当然不是她的对手,但也还是缠磨着要保护葛三多,结果后来她才知道,葛三多算的上是兔子急了也咬人,竟然又把城隍庙给砸了,简直一错再错。
说到这里,葛三多抬起手,娘里娘气的擦了擦眼睛,瞅着我:“千树,婶子也算的上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帮你叔这一把,不管啥代价,我来付,这也是我活该,可是你叔他,没犯啥错啊!”
我点了点头,说我算是全弄明白了,让她放心:“我尽力而为,算算日子,今天半夜之前,可是您投胎去的最后一天了,我劝您把握住了机会,放心吧,这边的事情,我来调停。”
葛三多一听我这么说,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连声说道:“千树,我,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
我赶紧摆手:“您这话可折了我了,该做的天职,可不求您报答,您只管去吧。”
葛三多这才点了点头,忽然又跟冷似得打了个哆嗦,貔虎立刻支棱起耳朵,冲着西边叫唤了一声。
貔虎的这个声音也不像是威胁或者闲的蛋疼,而像是在“送”。
就跟客人出门口,来一句:“慢走啊!”似得。
我看得出来葛三多媳妇走了,赶紧就过去,奔着葛三多的腋窝下一摸,觉出来两边各有个小疙瘩,这叫“阴包”,就是死人上身的征兆,我就把俩阴包一掐,葛三多这才清醒了过来:“哎呦,疼……疼啊……”
这个声音,就已经变回成葛三多自己了:“我这咯吱窝,怎么这么疼啊……”
他这么清醒过来,知道了原委,愣了半天,蹲在地上就哭了:“傻老娘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跟我知会一声,两口子,有啥不能说的,”
说着他擤了擤鼻涕:“她这辈子,瞒着这种事过一辈子,瞒的我好苦啊……就算死了,死了她也瞒着……”
“行了你也别太伤心了,”我说道:“她的心思你明白,就是想护着你,再说这事儿又不是啥光彩的事儿,除了让你也跟着担惊受怕,跟你说了也不管啥事。”
“她就是这样,她就是这种女人……”葛三多嗓子哑了,抬头瞅着我:“千树啊,你说现在我,我应该咋办?”
“还能咋办,跟那个女人商量一下,能文斗就不要武斗。”说着,我把那个小铲子给翻过来了,瞅着那个手掌骨,貔虎也凑了过来,阴沉沉的“汪”了一声,这就带着点威胁的意思了,显然这玩意儿还是带危险性的。
眼瞅着那个手掌骨执迷不悟,显然还是不肯善罢甘休,我就跟它商量:“这事儿我们也算得上是全弄明白了,你确实委屈,可这事儿的结果也不是谁想看到的,葛三多媳妇已经送了命,你们俩的死约定也算是到头了,我看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你这边我也想法子超度,你看行不行?”
那个手掌骨被我的尿淋的是元气大伤,只勉强动了一下,但看样子还是个不甘心的的模样,显然不乐意和解。
我仔细一想,这一动,恐怕是那只手掌骨想比划出来了一个“绝不”的手势,只是力气不够。
“师父,还跟着玩意儿说啥?”唐本初立刻说道:“一铲子拍下去不就得了吗?”
“她虽然凶暴,可也确实可怜,为了孩子,自己都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却让孩子得到了那么个结果。”雷婷婷毕竟是个女人,心还是很柔软的:“千树的法子我同意,能化解就化解,让她不明所以的灰飞烟灭,恐怕损阴德。”
是啊,哪儿有这么简单,她已经不入轮回,也不受管制了,要是不解开这个怨气,那她肯定还是会跟跗骨之蛆一样,一直缠磨着葛三多,就算葛三多死了,它有可能也会缠磨葛三多的后代,永无宁日,多特么麻烦,有疙瘩就得解开,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不是上来劈一刀,图什么麻利。
李国庆眨巴了眨巴眼睛,问道:“那,她要是一直油盐不进,那咱们还得耗着?那得耗到了什么时候去?”
“机会还是要给的,但她要是不珍惜机会,那咱们就没啥好墨迹的了,”我就转头看向了葛三多:“话说到这里了,你也跟她讲点啥吧。”
葛三多对她能讲出啥来,能讲也只讲得出一腔怨恨,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寻死,纯属也是自找的,自己媳妇分明是被她给拉下水的,她咋好意思还来找自己媳妇的事儿?
但是他也明白,这个女人的执念怪可怕,加上他老婆一翻番苦口婆心,也不过是希望自己能过得好。
为了让老婆泉下安心,葛三多摆出一副打落牙齿肚里咽的表情,也跟那个手掌骨说道:“这事儿确实是个意外,你,你消消气。”
那个手掌骨没动。
没动是个什么情况?我就让葛三多赶紧找点纸来,要给她烧纸,她收下,那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可那纸点来点去,也没点着,小翠连忙说道:“天潮!天潮!”
也是,正是个下雨的季节,结果我刚想到这里,一阵风吹过来,天上忽然噼里啪啦的就开始往下猛掉雨点。
卧槽,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呢,这老天爷下雨你也给点预兆啊,这雨滴子豆粒大,简直砸的人脑袋疼,下意识就把铲子举起来给自己人挡雨:“都靠近点!找个躲雨的地方先!”
而与此同时,貔虎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低下了脖颈做出个攻击的姿态,对着那个手掌骨狂叫了起来。
这玩意儿已经扑腾不起来了,还叫唤啥?但是刚想到了这里,我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卧槽,都小心点,这一下雨,手掌骨上的童子尿非得给冲下来不可!”
我话音还没落,只见那个手掌骨已经在雨水里重新被冲刷的光洁如旧,童子尿的效力自然也就没了,手指头一曲,闪电似得,奔着葛三多的脖子就给过来了!
我哪儿能容这货真抓了葛三多,立马挡在了葛三多身前,抬手就把铲子举起来挡那手掌骨,可这手掌骨跟要破釜沉舟似得,来势别提说猛了,几个手指头竟然当的一下,将铲子都给穿出来了四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