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凡睁开眼，漆黑一片。
想要舒展下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却做不到。
并非手脚上的镣铐所致，而是因为他身处封闭的狭小空间内。
只有一个条形小孔透出点点亮光。
努力挪动身体，将眼睛放到小孔处，穆凡窥到星星点点。
外面摆放着许多封闭的“箱子”，只留一个小孔，孔洞处是一双双眼。
“新来的，你属于哪个部落？”有声音从正前方的箱子里传出。
穆凡默不作声，他搜寻记忆，找不到任何关于蒲坂部一战之后的事情。
“你听说过河滩部么？”
“你是怎么来的？”
各种疑问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是哪里？你们都是谁？”隔了许久，穆凡开口询问。
透过小孔，他基本确定，这些人应该和他处境相同。
“这里是地狱，我们是一群需要赎罪的恶鬼。”一个低沉的声音落入穆凡耳中，外面霎时安静。
“对，这里就是你们的地狱。”远处传来一声附和。
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听得“哐当”一声，像是某个机关被打开。
“走吧，看你这次能否赎罪。”
穆凡分辨得出，这声音与先前的附和声相同，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口。
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时辰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又是“哐当”一声，此地再度恢复平静。
穆凡在此地呆了五天，大致了解了自己的现状。
这里是神界的牢狱，他们是囚徒，有主动投降的，也有战败被俘的。
每天都会有神界之人前来，带他们去厮杀。
和体界之人相互厮杀，胜者活，败者死。
这天，脚步声再次传来，穆凡感到上方有动静，接着刺目的光亮的照射到他身上。
穆凡站起，扭动身躯，骨骼传出声声脆响。
眯起的双眼缓缓睁大，入眼一片宽阔，上百个封闭的箱子有序排列，银光闪闪。
前方中年胖子上下打量穆凡，将一个吊着号牌的链子挂到穆凡脖子上，号牌上写着“五七二零”。
“跟我走”
胖子自顾前方带路，仿佛一点也不怕穆凡会有什么小动作。
穆凡跟在胖子身后，走出牢房。
外面是一处宽阔的场地，场中站着一个瘦弱男子。
“杀死对方，记住，只能活一人。”胖子解开二人的镣铐，说完便走到场地边缘。
将腰间袋子放到唯一一张桌子上，道：“压七四三四”
桌后之人抬头瞄了一眼，打开袋子，记录下数额。
穆凡环顾四周，高耸的栅栏，栅栏外是阶梯分布的看台。
此刻看台上坐满了衣着光鲜的男女老幼，兴致勃勃的看着场中。
“这些围栏全部通过神力加持，冲不出去的。”瘦弱男子开口说到，死气沉沉。
对峙片刻，瘦弱男子攻向穆凡，招招直取要害。
穆凡闪避格挡，并非不敌，而是刻意为之。
从攻击方式，他能分辨出来，对方是体界之人。
他不想杀戮同为阶下囚的体界之人，还是当着神界之人的面。
“为什么？”穆凡轻易推开瘦弱男子。
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极力攻击，致他与死地，是想要苟活下去么？
但又不对，在瘦弱男子的眼里，穆凡看不到任何求生的**。
怕死之人，是绝对不会有这种眼神的。
“为了那一抹曙光。来吧，杀死我，或者被我杀死。”
瘦弱男子的攻击越发凌厉，只攻不守。
穆凡一拳将瘦弱男子崩飞，并没有下杀手。
“你有资格走下去，来，杀了我。”
瘦弱男子不顾伤情，再度冲杀上前。中门大开，漏洞百出。
穆凡再度将其击飞。
一次两次，接二连三，直到瘦弱男子站不起来。
“为什么？”穆凡不解。
他看出对方在寻死，但他不明白为何选择这种方式。
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拼死一搏，死在神界之人的手下。
“因为责任。我的任务完成了，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瘦弱男子咽下最后一口气，带着笑，慢慢闭上了眼。
穆凡脸色阴沉，心在滴血。
他已将自己当做了体界之人，看到同袍死在自己手中，还是在敌人的围观下，如何能不痛心疾首。
眼瞪大，眉倒竖，穆凡突然暴起，迅速撞击到栅栏之上。
可惜，接连数次，栅栏没有任何损坏的迹象。
“啊”
大喝一声，穆凡怒视看台上嬉笑的神界众人，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却是无能为力。
先前带穆凡出来的胖子，进到场中，似乎有些不高兴。
一脚将地上瘦弱男子的尸体提到场地边缘，接着靠近穆凡，抓住其手臂。
穆凡极力反抗，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胖子将镣铐带在他的手上脚上。
重新被关进封闭的箱子里，穆凡久久不能平静，连鱼死网破都做不到，这是何等的悲哀。
“责任是什么？任务又是什么？”沉默良久，穆凡询问同被关在此地的人，他们或许知道一些。
“百战不死，可与神界精英战斗，生死战。”又是那个低沉的声音。
“所以，大家愿意这样战斗，死在同袍手中，或者杀死同袍？”穆凡总算明白了。
不得不说，神界的阳谋很奏效。
他们这些存活下来的体界之人，多是不怕死的，但却渴望杀死神界之人。
因此，他们情愿这样相互厮杀，只为了心中那抹不掉的恨意。
让体界俘虏自相残杀，进而攻破其心理防线，收为己用，神界成功了不止一次。
至于与神界精英的战斗，也确实是生死战，为了真实。
同时，也为了锻炼，只有经历了生死，才能做到没有弱点，才能成为强者。
接下来的日子，穆凡隔三差五就会进行一场战斗。
从最开始的不忍，到后来的麻木，若非每次对手的临终提醒，他可能已经疯掉了。
杀死一个体界俘虏，能得到对方半数的胜场，穆凡已经积累了九十胜场。
又是那个胖子来打开了关押穆凡的牢笼。
与以往不同，这次还打开此地另一个牢笼。
里面钻出一个满脸胡渣的青年，扫视穆凡，默不作声。
穆凡观察着对方，他们也算在一起生活了数月，但若不开口，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因为他们从未见过面。
胡渣青年很强，比穆凡之前遇到的对手厉害许多。
二人大战上百回合，不分伯仲。
胡渣青年体表浮现出怪异的纹路，整个人气势陡增，慢慢靠近，像是有意要给穆凡时间准备。
穆凡手臂上黑火燃烧，与胡渣青年对了一拳，处于上风。
没有花哨的武技，二人拳脚硬碰。
一刻钟后，胡渣青年终是不支，败下阵来。
“你比我强，接下来靠你了。”
低沉的声音从胡渣青年口中传出，穆凡终于知道对方是谁。
“放心，他一定会死，哪怕燃尽我的血液。”穆凡面无表情，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面对未知的敌人，他有必胜的理由，来自死在他手下亡魂的寄托。
“我准备好了，来吧”胡渣青年笑了，语气不再低沉，就像曾经死在穆凡手里的那些体界俘虏。
穆凡缓缓靠近，宽厚的手掌落到胡渣青年头顶。
这是神界定的规矩，必须亲手击杀，否则无效。
“小弟，你看到了么？他比我强，成功的几率会更高。”
胡渣青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两个幼童，在荒原上猎杀野兽，大哥为救小弟，差点失去双臂。
两个青年，在斗兽场内搏杀，小弟为成全大哥，失去了性命。
半空出现两道矮小的身影，牵着走，奔跑在荒原上。
穆凡闭上眼，两滴血泪滑落。
再次睁开眼，天空哪有什么身影，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会的，我会成功。”穆凡低声重复着。
拭去血泪，近乎麻木的内心重新燃起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