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今天改善伙食了啊?这一大碗是准备往哪儿送呢?”
“你哥今天去街上,割了肉回来,我就做了顿卤面,给妈那送一碗尝尝?让她俩也沾点儿荤腥。”
“可不是,孩子还那么小,你说她妈也真是的……”
“不说这个,你碗里盛的啥?”
“嗨,今天早上去地南头割了把韭菜,包了几个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想端给她们尝尝?”
“咱俩想一块去了。”
“要不咋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妯娌间相视一笑。
今天大舅妈送来的一碗面,二舅妈送了一碗饺子,祖孙俩也不做午饭了。俩人头对着头,各拿了双筷一小口一小口地轮流吃。
“默默,好吃吗?”
“好——吃”默默摇着头,拖着长音,还不忘砸吧着小嘴,故意弄出些声响。
“来,吃肉。”外婆用筷子指着碗里的一块肉说。
“外婆也吃。”她干脆拿筷子夹起来送到外婆嘴边。
“外婆老了,牙不好,还是默默吃。”外婆用连筷子带肉往她这里推。
“不嘛,就要外婆吃。”她嘟着油乎乎的嘴,做出生气的样子。
“好好好,还是我默默最疼外婆。”外婆在她的坚持下吃下了那块肉,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在闪。
再后来,两个舅妈就时常轮流送些好吃的,改善伙食的时候不忘了分一些给她们。那时候的外婆的脸上总是挂着满足的笑,逢人便夸儿子媳妇孝顺。但当说起她嫁到城里的小女儿时,外婆的笑总是转化成一声叹息,然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那种眼神,她永远也忘不了。
外婆毕竟年纪大了,老屋也太过破旧,既遮不住风又挡不住雨的,又加上长期的操劳,终于累的病倒了。这一年,默默已经快十岁了,和自己的爸爸妈妈整整离开了7年半。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对孩子来说,成长中的那些缺位的陪伴却是再也没法补救的。
那是一个秋天,天很蓝,云也很白,风很凉,村里村外的白杨被秋风一染,像极了身穿身穿金色铠甲的武士,风一吹,便沙拉拉地下起一阵金色的蝶雨。孩子们都欢快地在树下奔跑,时不时弯腰掬起一捧落叶再洒向空中,玩得不亦乐乎,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外婆病了好久,迟迟不见起色,从舅舅舅妈愁苦的脸上,大人们隐晦的言谈中,她隐隐知道,自己可能要离开了。
通向村外的道路上走来一对城里人打扮的中年夫妇,遇到村里的人,便停下脚步一阵寒暄。这时有人指着那对夫妇对她说:
“默默,你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家了,高兴不?”
默默一脸的震惊,她瞪着那两个人看了很久。
“瞧这孩子,莫不是高兴傻了?”那人的话音未落,她却转头就朝着家的方向跑,任凭身后的人如何呼唤也不理。她和外婆的小屋就在眼前,破旧的老屋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墙体上布满了裂缝,在岁月无情的剥蚀下显得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被一阵风轻轻推倒,那却是她心目中最温暖的家啊。外婆就在眼前,她却看不清楚了,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默默,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一双温暖的大手拥住她。
“外婆!”她摇摇头,喊了声便扑到那个温暖的怀里,只哭不说话。
那一天外婆气色特别好,就像那天的天气一样。她很开心地笑着,拉着默默的手送到女儿手里:“淑芬,我把闺女还你了。要是这孩子有那儿做的不对的,你就跟她好好说,别发脾气,别凶她。”“孩子很聪明,也懂事,能听得进话。”刘淑芬连连点头称是。回头,外婆又对默默交代
“默默啊,回家听爸爸妈妈的话,不准犯驴脾气,也不要惦记外婆。”
默默知道,爸妈此行的目的是来接自己的,只要一想到要离开敬爱的外婆,默默就高兴不起来。但她没得选择,只能接受,就像她当年不想离开妈妈,却不得不跟着外婆离开了自己家一样。那个记忆里的家已经模糊了,如今这里才是她的家,而她却又要离开这里,离开自己最亲的人,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没有人能够体会得到她的恐惧和不安。只有外婆懂,可外婆也没得选择。她值得如果自己强留下来,外婆的病可能一直都不会好,只有她走了,外婆才能重新好起来。
刚回到家,因为离开的太久,家已经没有了熟悉的味道。虽然爸爸妈妈对她的态度很热情,她却总觉得像是做客一样。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大步走路,生怕制造出一丁点儿声音来。半晌肚子饿,忍不住拿了桌上的饼干吃却也像是在做贼一样心虚。这也不能怪她,她离开这里已经8年了,离开的时候才2岁大,她能记得多少呢?
那天,午睡之后觉得有些口渴,便起来想倒杯水喝,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爸爸妈妈在客厅里讲话
“默默呢?”
“又睡了。”
“这孩子给妈带了8年,怎么带成这样了,跟咱们一点儿都不亲了……”刘淑芬满心的委屈,闺女回来了,她巴不得把心都掏出来,想把这八年的感情给补上,没想到再多的付出到了默默那里都跟石沉大海般的,没有半点儿回应,孩子对她始终有保留。
“别急,慢慢儿。”赵伯年劝道。
“我看就是个喂不熟的小白眼狼。”刘淑芬啐了一口,怄气地说道。
“你小声点儿,孩子在隔壁睡着,听见多不好?”赵伯年对老婆的这个态度颇为不满,“怎么着那也是自己的亲闺女,咋能这么说话呢?”
站在隔墙的赵默默心一下子凉透了,手紧紧攥在一起。
门外传来银铃般的声音
“妈,默默回来了,在哪儿了呢?”赵默涵早就听说妹妹回来了,今天抽了空特意跑回来看。
“嘘,小声点儿,在屋里睡着呢。”刘淑芬的语气变得轻柔多了,轻柔的让默默有些妒忌。
“我去看看啊。”赵默默一听赶忙跑回床上重新躺好,匆忙间撞翻了墙角的畚斗,发出的声响引起赵伯年和刘淑芬的惊觉,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免心生疑窦。赵默涵只顾兴奋,丝毫没发现父母的异常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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