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皓天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仿佛刚才他和梁博士讨论的只是生意场上的一份可行性报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然而当他从私人的医院驻地走出来直到上了车,在那个狭窄空间,在那独处的寂静环境下,他才感觉到死亡的恐惧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原来死亡并不遥远,前几天他还在和顾盼盼讨论关于死亡的方式,两个人谈话的内容至今还在耳边回荡。
他记得顾盼盼所说的有关印度教看待死亡的观念,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
生与死只不过是幂幂中生命的轮回。
他第一次发觉关于死亡的观念他和顾盼盼的想法是如此相同,他们一致认为:
最安详的离去无疑是一觉未醒,在梦中走向极乐,这种人怕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可以得到上天的眷恋,让他安静地毫无痛苦地离开。
最不负责的死去就是各种千奇百怪的自杀的方式,无论是吞药还是割脉亦或是跳楼等等,这些无疑是愚蠢的,连死都不惧怕的人,还有什么不能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呢?这种人觉得离开就是最好的方式,却从未想过这样不负责的离去会对在世的亲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最痛苦的死亡方式要数让人类无法避免的疾病,所谓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在死亡到来之前往往要经历一段颇为慢长的疾病的煎熬,所以也就认证了为什么大多数人最后是在医院离开的原因。
这是不可抗拒的悲哀结局,也是大自然界发展的永恒定律。
对于死亡詹皓天从没有害怕过,他深知有生命的诞生就意味着有死亡的出现,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
他只有没有料到才刚刚30出头的他,已经有人向他提醒那令人心寒的词语。
他差点忽略了那并不是老年人的专用名词,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他不相信阎罗王会这么早来收他,他不服气。
“喂,单波,等下老地方见!”
他没有等单波的回答就挂断了电话,轻轻按了汽车开关,他的专属座驾飞驰而出。
车外是一片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詹皓天无法相像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将会和自己无关的场面,心突然变得浮躁起来,他加大了踏踩油门的力度,黑色的跑车在宽广的城市道路上穿梭。
终于比预计的时间快了15分钟到达了君悦酒店他的私人公寓。
“你怎么又抽烟了?”
单波一踏入进房间,一股呛人的烟味就扑面而来,此时的詹皓天正瘫卧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神情严肃。
“单波,如果你的生命剩下的时间不多,你会做什么?”
“啊!怎么啦!报告有问题?”
单波惊得拿起桌面的报告书,翻开着最后的结论。
“这是什么意思?疑似?异常?”
“嗯!说我脑袋上有一块肿瘤!”
“什么!”
单波滑落地坐到单人沙发上,神情呆滞。
“怎么,傻了!兄弟,弄清楚了,我才是那个病患!”詹皓天踢了单波一脚。
“喂,詹皓天,你是吓唬人的吧!这报告是假的!”
“你觉得我有这么无聊!”
“那你还笑得出来!”
“我是笑你搞错方向了,我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对象!”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单波望着对面笃定如斯的詹皓天,后者嘴角微微翘起。
他真是佩服詹皓天的心里承受力,换了自己怕是慌的说不出话来。
“害怕有用吗?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皓天,你赶紧去治疗吧!只是一个肿瘤而已,把它切除就是,如今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一定可以治好的,这里水平不行,我们就去技术成熟的国家医治,肯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被詹皓天开玩笑地一说,单波渐渐冷静下来,嘴里喃喃自语,语调说得有点着急,似是在开导着皓天也在安慰着自己。
“梁博士说手术成功的机会只有30%”
“30%也要做呀!”
“如果失败呢?”
“失败?”
失败就意味着死亡,这是单波一直回避的问题,这样残忍的字眼他从未想过会出现在坚强的詹皓天身上。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屋内寂静得只剩下两个男人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单波按耐不住,他先开了口。
“你是打算放弃治疗?”
“不是,我在想万一手术失败后的安排。”
“你的意思是?”
“你帮我约一下律师!”
“皓天!你不是……”,这样的场面怎么有种临终遗言的感觉,这让单波不寒而栗。
“这件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说!”
“好!”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互相道别,离开了君悦。
“爹地、爹地!”
一开门就看见詹皓天坐在客厅里,丹丹兴奋地飞扑上前。
“丹丹,今天在学校好玩吗?”他抱起女儿,神情自若。
“嗯,太好玩了,我们表演话剧《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哦,我们小公主是演哪个角色呢?”
“我当然是演白雪公主!”
“嗯,宝贝真棒!”詹皓天在丹丹红润如苹果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皓天,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后面进来的顾盼盼走上前。
“嗯,今天在外面办事比较顺利!”他轻描淡写,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丹丹,和妈咪洗澡去!”
“我不,我要和爹地玩!”
“爹地一出现,你就不要妈咪囖!”顾盼盼故作生气地说。
“呵呵!丹丹,妈咪吃醋了?”
“吃醋是什么?好吃吗?妈咪,我也要吃醋!”
“啊!妈咪这没有,找爹地要去!”
顾盼盼把问题抛给詹皓天后,自己先上了楼。
丹丹小朋友一点都不介意妈咪的态度,软绵绵的小手一摊。
“爹地,醋呢?”
“啊!这个!”真是一时口快,以后对着小孩真不能随便说,他只好故意岔开话题。
“丹丹,那话剧谁演王子啊?”
“王子?是我们小班最帅的关俊铭呀!”
“关俊铭?他有爸爸帅吗?”某人语气开始不对劲。
丹丹仔细看了看詹皓天的脸,又侧着小脑袋作了个深思熟虑的样子。
“这个……”她犹豫着。
“丹丹!”
“当然是爹地最帅了,爹地是全世界最帅的!”
“这还差不多。”詹皓天的脸色终于不再紧绷。
“丹丹,你讨好爹地的本事越来越强了!”换好衣服的顾盼盼刚走下楼。
“你不觉得我是天下最帅的吗?”詹皓天对顾盼盼露出一个轻佻的表情。
“我倒觉得关俊铭以后长大肯定比你帅,他可是中泰混血儿哦,蓝蓝的眼睛,高挺的鼻子……”
“盼盼!”
顾盼盼故意忽略詹皓天吹须瞪眼的表情,走了前亲了亲女儿。
“丹丹,你们有没有演那王子亲吻公主,唤醒沉睡的公主的那一幕呀!”
“有呀!”
“什么,丹丹,你真的被那小子亲了!”詹皓天一听急了,手上抱着丹丹的力度徒然加大。
“爹地,好疼!”小丹丹皱起小脸,声音都带着哭腔。
“你干嘛!看把女儿弄疼了!”
“谁叫她把初吻献给别人的!”
“初吻?哈哈,詹皓天,你真是太好玩了!”
顾盼盼从詹皓天手里抢过丹丹,忍不住笑出声来,三岁小孩,说什么初吻?
一整晚,屋里唯一的那个男人就一直纠结在女儿初吻被人夺去的事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