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就连洛阳皇城也变得静了起来。禁宫内外,值夜的卫士丝毫不敢懈怠,留意着一丝一毫的动静。
“昨日还在畅饮,今日便来行此大事,倒真是世事难料,”花轻渊躲在房檐之后淡淡低语,“今夜便是你我动手之际,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我行事,从不似你那么多话。”
“呵呵,昨夜你若不将化雪剑收回去,今日不就安静许多了?”
花无情眉头一皱,虽对他知晓此事大感吃惊却也是没说什么。昨日化雪剑出鞘,花无情分明是杀心已起,想到花轻渊终究也是行刺路上的绊脚石,若在此刻了结了他倒也图个省心,只是闻到这个男子身上的阵阵酒气,想起他在引鹤楼上说的那些话,花无情却是下不去手了。更重要的是,花无情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何姬三娘会忽然想到要补上七杀的位子,而今若是就这样杀了花轻渊,恐怕他就再也弄不明白了。
“你我也不必再说闲话,既然是比试就要定个输赢。你我各自行动,先弑天子者为胜。”
也不管花无情答不答应,花轻渊已是飞身消失在夜幕中。花无情眉头一皱,闪身向禁宫飞去。
……
果如怀寒笙所说,皇城之中守卫森严,守卫的卫士十人一组在宫殿周围巡查,虽然花无情现在呆在宫殿楼宇之上暂不会被发现,但就这样的情况,花无情也是进退两难。不单如此,花无情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他来之前并没有打听过皇帝到底在哪一座宫殿,而且这偌大皇城,先不说能不能找到皇帝的居所,便是真的知道,要躲过所有守卫的视线又哪里是容易的。不过止步不前也不是办法,花无情四处观察,终于在宫殿走廊的拐角找到一个暗处,于是飞身下去,准备再勘情形。
夜色之中,花无情一袭白衣虽略为显眼,好在他轻功上也有些造诣,仍是安然落入暗处。落地后花无情定了定心,深吸一口气,正欲再换落脚处,忽而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自后背而出,直逼自己而来。作为杀手的本能让他立马腾身飞回宫殿房檐之上,果不其然,两名男子也紧随其后追了过来。花无情负剑而立,转身看了看来人的衣着,手中的剑便是又紧了三分。
“梅花内卫……”
来人也不做回答,这二人皆手执锦绳套索,一齐向花无情掷来。锦绳套索与刀剑不同,在诸多兵器中也算是难以驾驭的,花无情与人交手以来也是第一次见到。抬眼之间,只见两只鹰爪形状的铜钩一左一右直奔花无情咽喉、心房两处要害而来,花无情也不举剑相迎,反而是低身一闪,躲过两只夺命铜爪向着两名梅花内卫冲去。那二人倒也不是泛泛之辈,当下抓住控制铜爪的绳索往后一拉,齐齐又是奔着花无情身后而来,而这两人手握另一端的镰状利刃,一同飞身上前,如此前后夹击,便是要将这刺客逼入死境。
算作以前,花无情恐怕也是难以招架,但自从和花轻渊交手以来,“无风云不动,云动心如风”的口诀早已烂熟于胸,眼看进退两难,花无情却也没准备死命一搏,反倒是倒握手中化雪剑,竟是对着眼前二人如暗器般掷了出去。这一掷可着实是让两名内卫始料不及,同时挥出手中镰刃便将长剑向上弹了开去,再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刺客的影子。正在这片刻之间,花无情已是闪到其中一人身后,力聚双指对着他的后腰就是狠力一戳,那人显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手,根本不得防备,好似浑身的力气都懈去了一半,另一人反应过来,手执镰刃对着花无情就是当头一劈,怎料那名内卫已被花无情制住,正好将其用做挡箭牌,这一刀活生生劈在了同伴身上。顷刻间血影喷洒,那名出手的内卫更是微微一惊,而花无情却双脚点地跃起半丈高,接下方才被弹飞的化雪剑,顺势落在那位幸存者面前,眨眼之间,化雪剑已是将他的咽喉划出一道血口,这两名内卫便是先后去了阎罗殿。
屏息凝神之后,花无情倒吸一口冷气,两名梅花内卫尚且如此,若是皇帝身边果真遍布内卫,自己焉能安全脱身?自下山以后花无情见过的高手何止寥寥数人,如今这两名内卫更是让他心里没个底,若是撤哪里还有杀手的尊严,若是进恐怕性命难保,他身陷此处却是个进也不得退也不成,正是此时,身后传来叹息之声。花无情猛然回头,只见一名中年男子站在房檐之上,浓眉大眼络腮胡须,一头乱发搭在身后,身着内卫锦衣,腰间别着一把宽刃大刀,右手提着一个葫芦,直直的看着花无情。
“我在此处看了你许久,进也不进退又不退,你这后生小子哪来这许多想法。”说完拿起右手的葫芦喝了两口,花无情嗅了嗅,方知里面装的是酒。
“你也是梅花内卫?”
“现在是,”男子抽刀出鞘,却是随手往房檐上一插,又是提起葫芦痛饮两口,“梅花内卫,天字十三——酒狂。”
花无情手执化雪剑,往后退了两步,这个人明显与刚才两人不同,贸然出手只怕还未知胜败便跟着刚才那两个人去了。而酒狂倒不着急,只是自顾喝着葫芦里的酒,直到喝了个痛快才放下葫芦眼神迷离的看了花无情一眼。
“酒过三巡,却是有点儿上头了,小子,快快过来吃某一刀,送你上了黄泉路,老爷我还要回去榻上做个好梦,”酒狂这般说了,花无情面上虽有怒色却仍旧未动,“无胆小儿,亏你做得杀手。”
话音刚落,酒狂握住刀柄将刀生生拔出,脚一用力竟是将房檐上的瓦片踩的粉碎,花无情正在惊讶这份力道却见酒狂已至身前,大刀当头用力一劈,花无情躲闪不及只得架起化雪剑全力挡下。只听得哐啷一声,兵刃相接,只这一刀花无情就脸色大变,心道一声“好沉”便觉得喉咙一咸,险些就吐了口血出来。再看酒狂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径自拿起葫芦喝了一口酒,似乎根本不担心刀下的这个年轻人能有什么作为。花无情性情高傲如何忍得住,当下退开,等到站定之后哪里还管什么胜败如何,只顺着化雪剑的剑锋就是一阵突刺,酒狂举刀相迎,那柄大刀看来似是十分沉重,在他手中却灵活无比,时而抵挡时而出刀,丝毫没有拖沓之感,反倒是花无情的武功本以轻逸灵动见长,确实被酒狂压制的只有招架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