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脸色变得极快，整个人都好像温柔了很多，“皇上的话，臣妾不明白，这毛博兴为什么有例外？而且毛博兴的女儿毛兰兰并不算是在宫里，她只是入了太子府。”
皇上冷哼了一声。
皇后立即跪在地上，“臣妾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皇上不高兴，还望皇上明示！”
“你当真不知？这毛博兴的女儿入宫的时候，你就跟朕说过，她既然是毛学士的女儿，总不能只做了宫女，好歹嫁了宫中人才算体面。如今方左丞的女儿入宫，你只叫她住在侍女坊，并不打算安排在身边，难道，你这就是给朕体面？”
皇后立即认罪，“皇上饶过臣妾，这方子刑本就是罪女，臣妾斗胆跟皇上的天牢里面要了人，本不该叫她入宫，她自己求情，希望能够赎罪，臣妾才宣她进来。臣妾亦不敢重用！”
皇上没有说话。
见皇上不说话，皇后接着解释，“臣妾害怕出错，见她不知道怎么就去侍奉了皇上，当然更是害怕。若她心存歹毒当如何？如果不是碧春刚刚来报臣妾，早上的侍女侍奉了皇上，臣妾可还不知道啊！”
皇上终于摆摆手，“罢了，朕知道你是为了朕。这菜都凉了。”
说着，拉起皇后，开始用膳。
周围都是熏香，熏得我有些晕。
我看着皇后不停给皇上夹菜。
皇上吃了几口，对皇后说：“朕知道这么多年对不住你，你却一心为朕着想。朕老了，想留这方子刑在身侧，你便体谅了吧。”
皇后却没有回应皇上这句话。
这话说的突然，更不知道从何说起。
皇上刚刚进来就有意无意的为我解释，替我压制皇后。突然这么说，恐怕是因为皇上知道皇后不会喜欢我。
凌文清吃了几口就没有了食欲，他站起身，赵公公要去扶着他，他却躲开赵公公，扶住了我。
我赶忙就势拉着他，生怕他倒了。
皇上并没有对皇后在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皇后也并没有起身相送。
我用余光，似乎瞥见皇后在哭。
我不知道今天这一出是怎么回事，恐怕藏了很多事，我不明白。
出了慧政殿，凌文清从扶着我变成将我的手臂拦在了怀里。
他一面拉着我的手，一面走。
我不敢说话。
顺着他就走到了一处荷花园。
荷花已经有些开苞了，比外面早了许多。
凌文清指着不远处的荷花说：“慧儿，你瞧，那荷花的颜色真粉嫩，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你。”
说着，他自己笑了笑，眉间全是寂寞。
他是真的老了，老到那些回忆经常在眉宇间展露。
我突然也就明白为什么皇上刚刚对皇后说的那些话。他知道他给不了皇后更多，所以觉得对不起。他知道皇后讨厌方慧以至于讨厌我，所以替我求情。
因为他已经找不到了那些时候，那些还在回忆里的时候。
所以他想留住我，请求皇后体谅他还是忘不掉方慧。
所以皇后在哭。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从来都是皇宫里奢求不来的东西。
甚至是皇上自己。
凌文清突然又拉着我的手说：“慧儿你瞧，朕本来说好的，要在那边给你建的亭子，都建好了，你可还看到了？”
我突然不忍心，回答了他一句，“皇上，慧儿很喜欢，一直都很喜欢。”
凌文清怔了怔，他回头看着我，像是梦想得了真，欣慰的笑了，眉眼的皱纹铺展开，全是喜悦。
也不知道多久，赵公公上前，将披风披在他身上。
“走吧。”凌文清松了我，扶住赵公公，对我说：“回去歇着吧，你今天也累了。”
我是太累了。
到了住的灵韵院，才觉得轻松了些，甚至觉得才有口气喘。
这一天，我几乎将我的命运都压在了佛堂那一注上。只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那不过是托了我姑姑的福，因为我长了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这也是我第一次想，到底跟她长得像，是福还是祸？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睡得特别香，几乎没有做梦。
我起来之后，赵公公找我，跟我说：“皇上病了，早上没起来，你赶紧跟我过去。”
我赶忙收拾了，跟着赵公公一路到皇上住的寝宫甘露殿。
这甘露殿门前跪了几个御医，好几个见了我，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似的。
我心想，这皇上老了，我得想法子叫凌云遥回来，他再不回来，太子就要上位了。
而且这一世很多人的生死怕是跟上一世都不太相同，我必须做好准备。可是还没有找到能叫凌云遥回来的方式。
龙塌旁边跪着一个年岁很大的御医，我记得，是御医掌使，叫甄茂彦，这甄茂彦医道了得，当初治愈过某位皇妃的不育。
看到我进来，甄茂彦明显怔了一下，好半天才恢复了正常。
我小声问他，“甄大人，皇上的病怎么样了？”
甄茂彦道：“皇上体虚，昨夜又感染了风寒，吃些药就好了。只是这昏迷，怕不是因为风寒，是皇上常日疲劳过度，昨夜受了些刺激。我施了针，一会就应该醒来了。”
我心里有数，对甄茂彦说：“甄大人要我来做什么？”
“方女官长得极像一个人，皇上的病，恐怕要方女官多多操劳，长期陪伴。”甄茂彦说。
我赶忙应，这时候赵公公宣，“皇后娘娘驾到。”
我立即跪下去，匍匐在地。
皇后进来之后，跟甄茂彦又说了些话。
大体差不多，但是提到需要我多多陪伴时候，皇后大怒。
“真是胡言乱语，你既是太医院掌使，就应该知道，看病哪有叫人陪护能好的？”皇后说着，示意碧春，“还不拉出去，伺候不当，打二十大板再回来！”
碧春立即得意的应，“是！”
我吃了一惊，这甄大人才说皇上一会就醒，不过是顷刻间，她都想把我做了？这个女人面对我的时候太没有理智。她几乎每次都不遗余力的要置我于死地，如果不是我快一步，恐怕昨天就死了。
果然，皇上就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叫我，“方子刑，你过来。”
我不理会皇后，走到皇上身侧。心想这方慧到底对皇后做过什么？
这仇恨难道只是夺宠这么简单？
皇上拉着我的手，就不放开了。
然后他有些安心的说：“你留着就好，其他人退下吧。”
我没想到他对我依恋至此，只好跪在他身侧，由着他拉着我的手。
整整一天，我都这么被他攥在手里，哪怕是喂药。
他昏昏沉沉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他说：“慧儿，文清对不起你。”
这倒叫我惊奇了，都这么宠她了，还说对不起，这方慧得是多么的受宠啊！
我跪在那里，见凌文清睡了，悄声说：“皇上，你应该招十三皇子回来，他一个人在外面孤苦无依，现在应该回来了。我没有事了，他也不会担心了。”
说着说着我倒是困了，睡着了。
好不容易等到皇上病情稳定了，安稳的睡着了，赵公公才对我挥挥手，叫我回去。我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有些黑了。
皇上这一病之后，脾性变了些，我在跟前伺候了好几日。
他都没怎么跟我说话，只是不管什么事情都喜欢吩咐我。大臣们经常来甘露殿请旨，只是不管谁来，他都叫我在塌边坐着，不允许我走。
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他的一个梦，关于方慧的梦吧。
过了七八日，他就痊愈了。
这天跟往日到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问我，“你希望遥儿回来吗？”
我低头说：“十三皇子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希望他回来。”
皇上就笑，“他没做错，倒是朕错了？”
我赶忙应，“皇上息怒，奴婢不敢说皇上错了。只是皇上已经认为奴婢没有错，奴婢既然没有错，十三皇子也就没有错了。”
皇上点点头，对我说：“你去吧。”
我路上没耽搁，就准备回去了。
才出来甘露殿，就看到了丽妃。
丽妃嗓门本来很大，却压低了在教训一个小侍女。
我突然觉得不太对，赶忙过去看看。
果不其然，是芸艾茗。
她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娘娘，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没有偷东西。”
丽妃见她声音大了，一巴掌扇下去，“你是不是怕皇上听不见本宫训斥你！没用的东西，回去我在收拾你。”说着还要再去扇她。
我赶忙走过去，跪下来，叫出声，“参见丽妃娘娘！”
丽妃听声吃了一惊，回头看到是我，收敛了下来，碍于我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所以给我几分面子，才说：“方女官，皇上歇息了？”
我摇头说：“还没有，兴许是等着丽妃娘娘呢。”
丽妃听了有些高兴，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然后说：“方女官吉言。”
我笑，“丽妃娘娘可不要动了气，为了侍女气了身体可不好。再说，丽妃娘娘生气了，皇上看到可就不开心了。”
丽妃点头，“也是。”说着要走。
我却拦住她，“丽妃娘娘手里有这么个不得力的侍女，着实不好，要不然赏了奴婢吧。”
丽妃眉眼动了动，眼角斜上去，多了三分狠毒，“方女官，你似乎不太知道你的身份。怎么，你弄了半天，是帮这个贱婢求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