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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寒风剑谱(1)(1 / 1)

金正东到中国的消息通过楚即墨很快就传到了许昌,传到二小姐楚梦影那里时,二小姐正在父亲的“中原酒楼”喝酒,当她听说舅舅的消息后,却没有象以前那样兴奋,因为她被一个青年人给吸引住了。

那青年人是一个容貌不凡的美男子,但他的双眼虽与常人无异,却空洞无神,很明显是个瞎子。

他座在“中原酒楼”最显眼的地方,不停地喝酒,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特别是他将第十七壶酒一饮而尽的时候,竟有好几十个酒客都齐声叫起好来。

“小柳,他是什么人呀?”楚梦影问替她斟酒的小二。

“这位客官当然是位很会喝酒的人嘛。”小柳回答道。

楚梦影闻言,知道小柳也不了解这位好酒的青年人,便问道:“你猜他能喝多少酒?”

“这……小的可不知道.。”小柳摇摇头,道,“这位客官第一天喝了十五壶,第二天喝了二十壶,第三天少一些,喝了十八壶,第四天更少,只喝了十一壶,酒是女儿红,每天定时两个时辰,每一次都未曾喝醉。”

“呵,小柳,你可真是好记性啊。”楚梦影呵呵一笑,趁小柳弯腰收拾桌上空碗的机会,在他鼻子上轻刮了一记,又望望四周,问道:“咦,方展呢,我怎么好久都没有看见这瘦猴啦?”

“方兄要参加古老夫人的生日宴会,这几天都在为买合适的生日礼物伤神呢。”小柳说道。

楚梦影闻言,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琴心已经接到古老夫人的请贴了,不妨让他俩结伴同行,一路之上也可互相照应,而且我那位三年才一见的舅舅这次不知为什么约我们去杭州见面”

“方兄武功高强,护送二小姐和五小姐前往开封、杭州肯定是最合适的人选。”小柳笑道,“而且,方兄若知道他可以和五小姐结伴同行,一定会很开心的。”他有意将“开心”两字说得很重。

“开心……。”聪明的楚梦影立时便品味出这两字的含义,不禁笑道:“这瘦猴可不是个好人,你别跟他学坏了。”

小柳亦是一笑,待要回话,忽见那青年人将第二十个空酒壶向桌上重重一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楚梦影的吸引力不禁被转移过来,她向着那引人注目的青年人好奇地问:“公子,你有什么事不开心么?”

青年人不满地道:“我还能喝,可是我已付不起酒钱了。”

楚梦影看了一眼青年人那件有十几个补丁的灰步衣衫,转首对小柳道:“这位公子所有酒钱都记在我爹帐上。”

“啊。”许多只是路过许昌的酒客闻言,都是钦羡不已,纷纷向周围的人打听这位姑娘是何许人物。正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楚二小姐竟是名闻遐尔的富商楚东原之女。江湖传说楚东原的财富并不比同时代著名的大富豪沈万山少,只是他比较低调而已。

楚家富可敌国,声名显赫,与盛极一时的柳家庄几十年来关系密切,江湖中无人不知,兼之楚东原楚老爷以仁待人,乐善好施,所以楚府中人极受许昌百姓的尊敬,性格泼辣、直爽的楚梦影长相虽不漂亮,也不会有人因此去伤害她。

楚二小姐是不太注重节食的,还毫无节制地吃各种美味的零食,身体难免发胖。但更令她父母伤心的是,在女儿的脸右侧,从右额际到右唇之下,自出娘胎以来就长满一块紫黑色的斑痕,无论如何也消之不去,那张脸自是很不好看了。唯一令楚夫人欣慰的,是女儿有一双水汪汪的明眸,漂亮极了,男人若多看几眼,说不定会陶醉不已,只可惜很少有男人欣赏楚梦影那张脸,自然也会注意她脸上仅有的优点。通常这种情况,女孩子都很少到外面走动,甚至会用纱巾挡住自己那张脸,更得表现得象个女人,但楚梦影却象男孩子一般,无所顾忌、潇洒已极的四处游玩,甚至不做任何遮掩。

有几个店伙计走过来说:“小姐,这恐怕不太好吧。”

楚梦影笑道:“有什么不太好的,本小姐只是想知道这位公子到底能喝多少酒而已,所以……..。”

原来如此,四周酒客无不有此念,都纷纷附和。小柳也会意,当即去提了两坛女儿红送到青年人桌前,朗声说道:“客官,楚二小姐已替你结了酒帐,你尽管痛痛快快地喝个够吧。”

青年人闻言,并不言谢,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将手摸到一坛女儿红的坛沿上,迅速抓起酒坛,仰首狂灌。

他喝得极快,但神情却是十分轻松,如同在喝一坛淡而无味的清水,而他喝酒的姿态十分幽雅,就象是乐人吹萧一般,怡然自得,物我两忘,眉宇之间还隐现几分野性与豪迈;至于那酒坛,则象他的情人的脸紧贴在他面庞上,诉说着只有情人之间才能相告的甜言蜜语,而他则飘飘然地望着根本就看不见的茫茫天际,心中充满着美好的希望,遐思着……..

楚梦影看得心旷神怡,已完全被这年轻人所吸引——他俊美的容貌和饮酒的姿态实在是太迷人了。年轻人显然也打动了四周所有的人,是以当他举起第二坛酒时,客栈的气氛更加热烈,关注的人也越来越多。

老板常对这里的酒客说,六十年前,有一位姓路而不知其名,酒量奇大而被誉为“酒仙”的酒客曾在此于三个时辰内连饮九坛女儿红后,将酒杯掷于地,长叹一声,道:“我醉了。”便健步而出,飘然而去,从此无人再知其消息。

所以,酒楼上每一个听说过这个故事的人都希望这青年人能创造奇迹,但他才将酒坛举起,就又将其置放于地,说道:“竹叶青虽好,但我更喜欢喝女儿红。”

酒楼上顿时一片哗然之声。

小柳立即飞奔过来,在那酒坛边嗅了嗅,便点点头,以极抱歉的口吻说道:“真是对不起,这坛酒的确是竹叶青,一定是我们在收货时弄错了。”

“好。”“好哇。”话音刚落,酒楼上立时掌声雷动。有酒客竖起大拇指道:“这位兄弟喝了这许多酒还能分辨出女儿红与竹叶青的差异,可真是好酒量啊。”

“是啊,是啊,的确很厉害。”

“嗯,好酒量。”

……….

青年人对周围评价不予理睬,只对小柳道:“既然那位楚二小姐喜欢替人付酒钱,那么阁下不会介意让我再喝几坛女儿红吧。”

小柳脸上顿现难色。他哭笑着,解释道:“对不起,客官刚才享用的已是本酒楼最后一坛女儿红了。”

青年人闻言,颇是遗憾地长叹一声,道:“既如此,我可要告辞了。”说罢,他伸出左手握住桌前一根破旧的不棍,站起身来,微微一笑——他本是面对着楚梦影的,故而这似是有意,又似无意的一笑竟如有极大的震撼力,令楚梦影芳心一动,暗付道:“他本就是一个漂亮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好看了。”

当青年人已徐步走到酒楼门口之时,楚梦影看着他挺拔的身躯,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冲动,促使她离席而起,飞快地追到青年人身前,叫道:“喂,公子,你到哪里去,我送你一程。”

“送……..哼。”青年人冷冷一笑,道,“虽然在下是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但有些事还不须别人帮忙。”

“原来公子误会了。”楚梦影好生尴尬,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天色已晚,行路多有不便,你不妨到我一位姓方的朋友家歇息一宿,你们一定很谈……。”

“天色已晚,哈——。”楚梦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年人一声大笑打断——他笑得很是豪放,但笑容中却有不少悲凄之色,“二小姐你又及错了,既然在下是瞎子,这当然对我是没有任何影响的。”说罢,他将木棍向地上重重一顿,疾步走出了酒楼大门。

楚梦影还是不死心,再度追了出去,拦在青年人身前,大声说道:“公子,我叫楚梦影,有些话想对你说。”

青年人不得不停下来,问道:“楚二小姐还有何指教么?”

楚梦影柔声问:“公子尊姓大名,能否相告梦影。”

青年人答道:“在下姓路,名不平。”

“路不平,这名字倒是有趣。”楚梦影心道,“路公子孤身一人,要往何处去呢?”

路不平道:“听说扶桑剑客玉人飘香要在五月五日开封盛会之际向天下英雄挑战,所以我要到开封去,与玉人飘香决一胜负。”

玉人飘香之名,楚梦影早已而闻,知她年仅十七岁,却是一位身怀绝技的一流武学高手,中华武林英豪想要战胜这位扶桑少女,实是难矣。所以,楚梦影见路不平如此豪气,心中颇为他的大志感到高兴,但听他说话干脆、坦率,一时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路公子,希望你战胜玉人飘香,为咱们中国人争光。”她思付片刻,方才说道,“待公子扬名天下,梦影必将在‘中原酒楼’设庆功宴,请公子喝一百坛女儿红。”

路不平淡淡地道:“多谢二小姐美意。”

“不用谢。”楚梦影说罢,忽然发现街上很多人都自爱关注街中心一个丑女和瞎子的谈话,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话也说不出来了。

路不平等了一会,说道:“二小姐既无吩咐,在下这就去了。”话毕,他第二次将木棍向地上重重一顿,拔足前行。

“路………路公子,请稍等片刻。”楚梦影只觉机会难得,稍作迟疑,便即横下心来,对周围情形不予理睬,厚着脸皮又追了上去,“路公子,咱们有缘相识,梦影有礼物相送。”

路不平只好第三次停下来。他轻轻一叹,仰首“望”着天际,却没有说话。而楚梦影心中,非常想从身上找一件极贵重的礼物赠予路不平,但她搜来找去,平日装满了物事的衣待里就只寻到一包花生和瓜子——这两样小吃是二小姐最喜欢吃的零食。

她正尴尬之际,忽听路不平道:“好香,这一定是老字号‘香十里’的小吃。”

楚梦影听路不平道出两物正确出处,不禁笑了,说道:“对了,路公子说得没错,我手中的花生和瓜子都是在‘香十里’买来的。”

路不平的一张俊脸上立刻有了笑意,“莫非二小姐是要将这两样小吃作为礼物送给我么?”说罢,他左手已伸了出去。

楚梦影赶紧道:“不,不是的。”心下思付:你这可不是在取笑我么,这两样小东西怎能作为礼物相送呢?但见路不平一脸愉快的笑容,显无讥讽之意,不由得有些诧异。

路不平手已伸出,闻言脸上现出尴尬这色,“二小姐,你这可不是在捉弄在下么。”忽地,他嘴角边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楚梦影立时心荡神移,心中暗道:“他又向我笑了,却不知所笑为何?”正自胡思乱想,忽觉手中空空,不由得一惊。却见路不平左手手掌上放着她不好意思送的那两袋小吃,手指一弹,一颗花生米已飞入口中——他右手拄着木棍,故而不能另作别用。

楚梦影一征,但立刻便恍然大悟,继而扑嗤一笑,道:“路公子,梦影祝你一路平安,心想事成,早日得胜归来。”

路不平微笑着,说道:“我祝二小姐永远年轻漂亮,幸福如意。”

楚梦影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祝辞,不免有些无可奈何,又想这一回是再也找不到理由阻止路不平往开封而去,心中顿生失落之感。“路公子,你这可是客套话了,如果我是一个极丑极难看的女人呢?”她试探性地问道,极想知道路不平对丑女人是否有偏见。

路不平未料楚梦影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不禁一征。楚梦影正等着他回答,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甚是熟悉的声音:“路公子,你千万不要上当哟,二小姐可是咱们许昌城有名的美女呢。”话音刚落,街上竟有好几百人都同声附议:“是啊。”“对呀。”“说得没错。”……….

路不平闻言,放声大笑道:“哈,二小姐,你可真会开玩笑啊。”说罢,,他抖擞精神,大步流星地向前疾步而去,“二小姐,赠酒之恩,路不平自有报答之日。”其时人已去得远了。

楚梦影直等到路不平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来,叹道:“哎,你何苦要骗他呢。”

在她身后,是一位刚健婀娜、妩媚俏丽、举止高雅、着一身紫色轻绸的贵妇人,腰间悬挂三尺龙头长剑,显得英姿飒爽,令人顿生敬畏之意。

“梦影,你又胖了许多。”贵妇人微微一笑,道,“只不过胖得可爱。”

“我是心宽体胖嘛。”楚梦影也笑了,她拉着贵妇人的手,说道,“夫人难得回来一次,今年一定要到舍下多住几天哟。”

贵妇人微笑着,点点头,又说道:“梦影,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叫我吟诗姐姐吧。”

楚梦影正要回话,忽地发现街上每一个人都面带兴奋与激动的微笑在看着她们,而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大小姐气色不错,而且还同以前一样漂亮。”“她一定是回来拜祭柳大侠的。”“大小姐出嫁五年,这才是第二次回家。”“听说大小姐这两年病得不轻。”“是呀,这灭门之祸可不是轻易能经受得住的。”“别看大小姐满脸笑容,你们可知她心中有多痛苦么。”………

“好呀,我楚梦影能叫柳大小姐一声姐姐,可是好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呢。”楚梦影笑着,忽然诧异地问道:“咦,姐夫呢?”

“他奉盟主号令,早已先期到达开封了。”柳吟诗道,“说不定我那未来的妹夫也是去开封的。”

“是呀!”这两个字刚一出口,楚梦影立知上当,再见柳吟诗俏脸上笑意盈盈,当即羞臊难当,一张脸涨得又黑又红,向着柳吟诗气冲冲地叫道:“你真是……太坏了,我再也不要理你啦!”说罢,她转过头,飞快地跑开了。

街上围观的至少已有两千多人,都不一定听见柳吟诗说些什么,有一个人笑,全都跟着大笑起来,而柳吟诗看着家乡人热情的面孔,频频地点首致以善意的微笑。

这时,十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起拥上来,拉住吟诗的手,七嘴八舌地道:“大小姐,请你到我家去吃晚饭吧。”“大小姐,请到我家去住几天吧。”“大小姐,我爹藏了一坛四十年的女儿红,你还是到我家去吧!”“大小姐…….。

柳吟诗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听着这一声声热情的呼唤,猛然忆起昔日时光,不由得更添痛苦。

一行热泪从吟诗眼中夺眶而出。

待情绪平静,她拒绝了所有的邀请,也未去楚府,而是买了些香烛,去一个她一定要去的地方。

柳寒风的墓地,

柳寒风的圆顶巨墓在城北郊外十五里,约有一丈之高,碑文由被誉为“妙手玉女”的福州姑娘水含笑草拟,每一个字都由黄金镶嵌而成,使得这座在许昌远郊的墓群里显得风光耀眼,在各方面都是无以伦比,但名侠已逝,挚友楚东原徒耗巨资,只使后人更加伤怀而已。

三年前,那个下葬柳寒风的清明,十万武林英豪在盟主沈白云的率领下为这位名动天下、声誉极高的大侠举行了浓重的葬礼,并安葬了柳家庄七十六具尸体。同时,沈白云号令天下英雄协助朱元璋的反元义军夺取大都,赶走视汉人为猪狗的蒙古人,救万千贫苦百姓于水火之中,为柳寒风复仇。

那日十万英豪响应盟主号令,齐呼“驱除鞑虏,还我河山”,声势是何等浩大,何等壮观,堪称武林历史上罕有的盛会。当时,群豪声震寰宇,令有柳寒风这位大侠而自豪的许昌百姓至今还觉余音在耳,荡气回肠。

但如今呢?

空旷的墓地里,只有冰冷的墓碑、无尽的哀怨陪伴这柳吟诗。她看着碑文,一个字一个字咀嚼着,沉声道:“爹,女儿必尽一生之力,查出杀害你老人家和灭我柳家满门的鞑子走狗,再将他们千刀万剐,以慰亡灵。”她一张俏丽的面容上充满了悲哀和坚毅的神情。

也许就在此刻,女人们或在空虚、寂寞的心境中焦急地等待未归的丈夫,或依偎在丈夫的怀中倾听着那些似真似假的甜言蜜语,享受着痛苦而愉悦的激情,或安抚着可爱而闹个不停的小宝宝在其终于入睡时体会那充实而惬意的感受。但吟诗独处凄冷的郊外,心中只有怨愤,哀苦,发出这样的毒誓,更可见其内心的伤痛已至极点。

当皎洁的月光照亮墓碑上“柳寒风”三个字时,吟诗抬起头来,望着天空那轮弯弯的明月,心中思付:嫦峨仙子虽是寂寞终日,但有吴刚、玉兔为伴,定然也有几分乐趣,几分自得。若我能做仙子的奴裨,为她打扫广寒宫前桂花树下的落叶,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吟诗自小就对夜空中的这轮明月有着无尽的遐思,今日伤心过度,想得颇是离奇了。“这世间一切丑恶和美好的东西必然都可从月中俯视得见,而我也一定能看见他……..。”想到这里,吟诗脸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明眸中充满了希望,嘴角边充满了羞涩的笑意。“他过得还好么,身体健康么,是否也在想着我呢?”

不多时,吟诗的思绪就又回到现实中,她知道刚才所想都是极难发生的,不由得拔出长剑,抖动手腕,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在父亲墓前振臂而舞。

她并未使用家传的“寒风剑法”,只是为了发泄一番,才随心所欲、潇洒写意地挥舞手中长剑罢了,但她学艺二十年,武功出于名门,一身内力深厚淳正,使得这一路无招式可循的剑舞竟也威力无穷。

吟诗才五岁就已极崇拜父亲,为争取和父亲一样成为名位极尊、声誉极高的武林第一高手,她六岁时就开始学剑,夏练三伏,冬习三九,不惧任何困难,还学习父亲的思考方式,模仿父亲的各种习惯动作,养成了与父亲相近的性格。

因此,江湖上送了柳吟诗一个雅号“女柳寒风”,将击败玉人飘香,御敌于江南的希望寄予这位柳氏家族唯一的后人身上。而吟诗自负武功了得,毫不畏惧玉人飘香。但不久前,南宫适在书房里告诫儿媳:“我输了没关系,沈盟主败了也不要紧,但你绝不能输,因为你是柳寒风的女儿。”吟诗自是深知柳家在武林中的地位和影响绝不是任何一位武学高手所能比拟的,柳家的荣誉早已代表了武林的荣誉,所以她也不敢大意,虽是极早就接到了玉人漂香的挑战书,却有意推辞,提出在许昌郊外一决高下,以期父亲在天之灵能保佑自己。

还有半个时辰就是约定的比武时间,吟诗希望自己的心境平和、安宁,争取在这场震动天下的决战中将“寒风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限,以便取得主动,得到那稍纵即逝的获胜机会。而这一番畅快淋漓的剑舞,让柳吟诗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许多。于是,她收剑归鞘,准备到指定的地点等候玉人飘香。

也就在此时,吟诗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少夫人,您好。”接着,吟诗耳内传来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其语气有十二分的恭敬。

“朋友是谁,有什么事么?”说话间,那年轻男子已走到了吟诗身前。吟诗见这男子身材高大,皮肤微黑,颈脖间有些许水锈,虽是一身粗布衣衫,却生得形神俊逸,不由得心中暗赞。再细细打量,发现对方左手提着一个盖了白布巾,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大篮子。

“回少夫人,小的是‘中原酒楼’的伙计,奉楚二小姐之命为你送夜宵来了。”这伙计正是下午为楚梦影斟酒的小柳。“少夫人一心要来祭墓,还未曾用饭,二小姐就担心你饿坏了身体。”他说着话,将篮子里的食物一一取出。

“噢,小兄弟,这可真是辛苦你了。”吟诗大战在即,不想吃得太过油腻,只吃了几口小菜,也就不再动筷。那小柳这时也点了一柱香给柳寒风的墓叩了两个头。

“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呢。”柳吟诗吃罢,将酒菜都放回篮子里,问。

“二小姐本来是打算携同五小姐一起来祭墓的。”小柳说,“只是二小姐因府中有要事发生,要稍后才能来与少夫人会面。哎,夫人,您多吃一点啊。”

柳吟诗摇摇头,随口问道:“楚府有什么事啊?”

小柳道:“一个多时辰以前,洛阳的米商张老爷,郑州的王总镖头,南阳的齐大侠率三位公子一同光临楚府,向楚老爷提亲,要娶五小姐过门。二小姐说要看一会热闹,这才吩咐小的先来,自己随后便到。”

柳吟诗闻言,心道:“琴心美貌动人,和杭州李梦伊,福州水含笑,济南方婉柔并称当世四大美女,中原三位名公子自是早已慕名,只是王、张两家心愿恐要落空,因为那位齐老爷毕竟与楚伯父有生意上的往来。”当下说道:“小兄弟,真是辛苦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柳见问,便回道:“小的姓柳,名雪松。”

柳吟诗见他与自己同姓,心中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说道:“柳雪松,你有一个好名字。”

柳雪松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柳吟诗又问道:“柳雪松,你年纪也不小了吧,可有家室么。”

柳雪松道:“回少夫人,小的今年才十九岁,一事无成,暂还没有成家之念。”

柳吟诗正待再问,忽听楚梦影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小柳,送完饭不知道回来,在跟少夫人谈些什么呀。”人随声至,楚梦影一身素衣,已徐步来到二人身前。

柳吟诗笑道:“我正跟柳兄弟说,要为他娶一房漂亮的媳妇呢。“楚梦影闻言,伸手在柳雪松的鼻梁上刮了一记,嘻笑不已。

柳雪松知柳、楚二女久别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便向着柳寒风的巨墓又深鞠了一躬,上了柱香,提上篮子向二女告辞离去。

于是,空旷的墓地里,就只有柳吟诗、楚梦影两位相别数年的好朋友相伴无数亡魂了。而墓地之外,则是一片极广阔的绿草地,那是三年前十万英豪悼念柳寒风,亦是吟诗之母韩玉贞,外公韩竞功昔年纵马奔驰的所在——韩竞功是三十年前的许昌巨富,楚东原的老板,他唯一的女儿韩玉贞十七岁爱上同城的穷小子柳寒风而苦追十年之旧事早已被武林传为佳话。

“小柳挺机灵的,做事很能干,也很会说话,特别讨人喜欢。”楚梦影见二柳谈得很投机,便对吟诗聊起此人,柳吟诗心里很是喜欢这同姓少年,就向她询问柳雪松事迹。楚梦影见问,便将所知一一道来。吟诗这才知小柳并非本地人氏,仅来许昌两年多,之前的事不是很清楚,但在许昌人缘很好,有不少朋友,其中还有很多女孩子。

“我们认识小柳的那天,正是清明,下着小雨,路非常的泥泞,我和五妹祭拜归来,不小心同时摔下很深的泥沟里。我只是很脏,有点疼,倒没什么,只是五妹的脚关节脱臼了,当时还以为断了呢,她是爱跳舞,这脚可是珍贵的要命,难过得一个劲的哭,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也爬不上去,真想买块豆腐来撞死,幸好小柳出现了。他跳下来,看看我,又看着五妹,哼,当然是看呆了,五妹又羞又窘,吓得倒在怀里。我也不知他是坏人还是好人,只是盯着他,监视着。这时小柳拖起五妹的脚关节说,只是脱臼了。五妹和我都不敢说话,倒是小柳话多,听得我们都入了神,最后,他问:‘这位姑娘不吃饭的吗.’我五妹腰细,难免有此一问,她一笑,小柳以最快的速度帮五妹接上了,五妹后来说她一点都不疼。”

“当然,我们还是不放心,没有要他送,自己乘了一辆马车回家。哈,没想到他自己竟然找上门来了,还要应征店小二呢,吟诗姐姐你说他是不是很坏啊,他还故意拜琴心为师图谋接近她呢。”

“是啊。”吟诗笑道,“看不出他秉性风流啊。”

“怎么说呢。“楚梦影也笑起来,“上回酒楼来了位又凶又恶的外地客人,吵得震天价响吓走了很多客人不说,喝醉了还要听戏,竟然让手下找了一位在外头卖唱的小姑娘唱‘******’。”

“什么人,这么无聊。”柳吟诗皱着眉头说,她想这种事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个小混混,不值一提。”楚梦影道,“那小姑娘当然是不肯唱了,那家伙连哄带逼,非要小姑娘唱不可。小姑娘急得哭了,那时我也不在,在场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小柳正好运货回来,见到这件事,立时说:‘没关系,我来唱。’”

“啊,是吗。”柳吟诗皱着眉头惊道,她想就算是被迫也不应该去满足客人的这种的无理请求吧,“原来他还会唱歌呀。”

“他不是拜师了吗,五妹教过他唱歌。”楚梦影解释道。众所周知,楚琴心不仅美貌,歌也唱得很好,十一岁时还随父云游九洲,搜集各地名歌。柳雪松承蒙欣赏他的楚东原关照,就住在楚府,当然有这种机会。“那家伙听说小柳要唱,大笑:‘哈,这种歌还从未听男人唱过,好,就是你了。小柳就真的唱起来了,什么‘一呀摸,摸到哥哥的头。”刚唱完,一巴掌就拍在那家伙的头上,打得那家伙和他的手下都懵了,小柳接着又唱:‘二呀摸,摸到哥哥的胸。’还未唱完,忽地一脚当胸踢去,把那恶棍踢出了好几丈远,差点爬不起来。”

“哈。”柳吟诗忍不住大笑起来,“后来怎样,小柳没事吧。”

“当然没事,因为方展来了,他一个人就打跑了所有的坏蛋。”楚梦影笑道,“方展是个成天没事做,却有不少银子花的怪人,谁也不清楚他的底细。他和小柳就是这样认识的,后来还成了好朋友,结为异姓兄弟。两个人都是侠义心肠,自然很讨女孩子喜欢。”

柳吟诗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见比武的时间还有一会,就向楚梦影询问楚府婚事。

楚梦影笑道:“提起这件事可真是有趣极了,我五妹虽是美名远播,但三位公子却是从未见过她。所以,我爹一时心血来潮,命五妹扮作丫环为客人端茶,让她自己看看喜欢谁。不想,五妹刚一走进客厅时,三位公子的眼珠子都瞪圆了,好似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般,那齐公子傻傻的,趁接茶杯的机会,偷偷在五妹手上摸了一把,说道:‘楚家的丫环都如此美貌动人,五小姐定然与天仙无异了。’”

柳吟诗闻言,轻轻一笑。楚梦影又道:“这一下可正巧捧到五妹心里去了,她当时容光焕发,以眉目传情,向着齐公子甜甜一笑。那时我就站在窗口偷看,都不免为五妹这一笑心跳,更何况那齐公子呢。只见他象跳蚤一样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接过五妹捧茶的托盘放到一边,才紧抓住五妹的双手,对着我爹大声说道:“楚伯父,在下就娶这位姑娘了,请你务必成全。‘这句话说罢,客厅里的气氛立时变得有几分怪异,那张老爷和王总镖头面带微笑,沉默不语,那张公子和王公子满脸都是讥讽的笑意,似是在说这个情敌未免也太笨了。”

“齐大侠当时却是脸色铁青,怒声喝道:‘小混蛋,快松手。’听到这句话,齐公子却将五妹的两只小手握得更紧了。五妹此时又急又羞,只得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我爹。齐大侠又斥道:‘小混蛋,楚五小姐身份何等尊贵,你若能娶到她,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如果你没有信心去争取,也犯不着去娶楚府的一个丫环,那也…….也太没礼貌了,江湖上的朋友更会笑话我们一家的.’这句话刚说完,就听一声‘哎喲’。原来我五妹趁齐公子不注意,一脚踩在他的脚板上。齐公子吃痛,不由自主地便松了手,五妹抓住机会,转身便逃,但她刚到门口,就听我爹叫了一声:‘小燕,站住。’”

柳吟诗大惑,不知楚东原此时为何还不公开楚琴心的身份。

“五妹只得转身走向我爹,伴立在他身边。我爹这时作了一辑,说道:‘丫头小燕,确是姿色不凡,让各位吃惊了。’那六人闻言,也是一辑予以回礼。然后,我爹对齐公子说道:‘浩然,你有三分之一的机会娶到琴心,还有机会得到我五分之一的财产,你可明白么?’齐公子斩钉截铁的道:‘晚辈明白了,但晚辈只喜欢小燕,一定要娶她。’我爹见此情形,问道:‘令尊同意你的要求吗?’齐公子笑道:‘我爹不说话,当然是默认了。’

柳吟诗笑道:“这齐家父子倒也有趣。”

“我爹这时又说道:‘令尊同意了,老夫却无法作主啊。’齐公子脸色大变,齐大侠也轻咦了一声。五妹背对窗口,我无法注意她此时的神情,但要嫁的女孩子一定都很紧张、害羞,是吧。”

柳吟诗闻言,竟脱口而出:“是呀。”但立知上了楚梦影的当,赶紧斥道:“梦影,你这个小坏蛋。”

“大家扯平了,不好么。”楚梦影得意地笑了一笑,又接着道:“我爹说:‘小燕是老夫从她娘手中买来的,所以她要嫁人,须得经过小燕娘的同意。’齐公子立刻说道:‘我这就见岳母大人,请她老人家务必同意这门婚事。’抬腿要走,就听齐大侠道:“哎,小混蛋,你知道小燕娘在哪里么?”齐公子恍然大悟,赶紧向我爹作了一辑,说道:‘请楚伯父明示。’我爹说道:‘小燕娘现在开封城,明天你就带着小燕到她家去问吧。可是,浩然你须得对小燕以礼相待,我楚府家的丫环比寻常家的小姐还要有面子。’齐公子恭恭敬敬地道:‘是。’”

柳吟诗笑道:“看来楚伯父比较喜欢不贪图钱财的齐浩然,但也不愿自作决定,还是要让楚伯母过目.”金秀英是受古霞茹之邀,先行作客去了,同时她也希望金正东能到开封来.楚东原说,如果正东愿意到开封,他可以不去那里.

楚梦影也笑起来:“这样子啊,可能要有两个人陪五妹去开封了。”

“两个人…….。”柳吟诗刚要问个究竟,忽听到一阵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正自疑惑,不知是敌是友,忽然一道疾风呼啸而至,一个瘦削高大的身影在她眼前如流星划过一般一闪即过。“这人的轻功真是不错,在武林中绝对可排在前四位。”柳吟诗心中暗赞。

“吟诗姐姐,你发什么楞啊,可是有心事么。”楚梦影见吟诗神情有异,有些好奇的问。柳吟诗见她竟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不禁又是佩服那人轻功高妙,又是好笑,忍不住开起玩笑来:“梦影,我看见鬼啦。”

楚梦影一惊,正要说话,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赶紧回首望去——来人竟是柳雪松,他去而复回,不知为了何事。

“二小姐,你看见方兄了吗?”他疾步走到二女身边,问道。

“你是说方展吧,我没有看见他呀。”楚梦影很诧异地说,“奇怪了,你们是兄弟,他在哪里,你怎么来问我呢?”

“对不起,也许我看错了。”只见柳雪松满脸都是疑惑之色,“刚才回去的时候,我才走了一里路,就发现一个灰衣人向我迎面而来。因为天太黑,我也没看清楚这人容貌,但从他的身形判断,此人酷似方兄,以为方兄要去开封,是来向我辞行的,谁知,这人忽地纵身跃起,向墓地这边来了。”

“方展这家伙瘦得猴似的,许昌城内还找不出他这样容易辩识的人呢。”楚梦影笑道,“所以,小柳你一定没看错人,只是他并没有向这边来。”她转向吟诗,说:“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问吟诗姐姐,她可不会随便开玩笑的。”

吟诗心知肚明,暗付:如今武林新人辈出,确是一件喜事,这方展年纪轻轻就擅长轻功,说不定还有人身怀绝技,能够战胜玉人飘香呢。”转念间又觉奇怪:“咦,我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我就不能战胜玉人飘香么。”想那方展定是遇上了什么事,赶紧说道:“是啊,梦影说得没错。”

柳雪松当即抱怨道:“二小姐,看你说些什么呀,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楚梦影只是呵呵一笑,柳吟诗心中却在想:“那方展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才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还好有些时间,待我支走梦影和柳兄弟,再去找他便是。”

正要开口,忽听离墓地百多米处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啊。”紧接着,一阵狂笑声又疾传而来:“骆人杰,你想取我身上的《寒风剑谱》么,见鬼去吧。”

柳吟诗闻言,心头一震,脸色瞬间一片苍白。

《寒风剑谱》是大侠柳寒风在六年前呕心沥血编著而成的一部集天下剑术大成的武学宝典。

武林人都记得书成之日,当时的武林九大元老相约前往柳家庄拜访,相询《寒风剑谱》事宜,柳寒风便直言道:“在下虽凭一己之力击败了扶桑三十六大高手,但却发现中原武林的整体实力与对方相差无己,而他们还大有超越之势。所以,若我们还固步自封,不思进取,在我和莫兄这一代人百年之后,扶桑国内应会有实力非凡的武学高手挑战中原武林,以挽回其失去的名誉,而中原武林一旦失利,堂堂中华大国颜面何存。”

九大元老问柳寒风,是否有了书中武功,武林就可凭此轻松取胜。

“轻松,嘿。”柳寒风长叹一声,摇摇头,道,“其实据在下的估计,武林能将这场危机应付过去就已是非常幸运的了。”其意明显,武林即是获胜,也胜得艰苦。

柳寒风后来又道,此书武功深奥难解,非天赋奇高的武学奇才难以练成,若那时武林没有这样的人物,则须武林群策群力共度难关。

武林中人对此不以为然,认为柳寒风的危机论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但自玉人飘香东来之后,所发生的事让人们对柳寒风的先见之明敬佩不已。

但不幸的是,柳寒风与九大元老会面的三个月后,《寒风剑谱》竟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而且是失踪在高手云集的柳家庄,失踪在柳寒风的卧室里,自然令柳寒风颜面尽失,恼怒不已,与莫问秋共同追踪盗书人半年之久也未有结果。

《寒风剑谱》失踪案一时轰动天下,成为武林一大奇事,但因为柳寒风的危机论未能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故而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武林无人谈及此事。不想就在一个月前,玉人飘香在无锡轻取南宫适,武林为之震动之际,《寒风剑谱》竟然奇迹般地现身江湖,令沈白云大喜过望,认定是实现柳寒风遗志的最好机会,便下令得此书者勿有私心,务必上交盟主,再凭全武林之力共同参研书中绝技,以期战胜玉人飘香。

因此,在沈白云还没有邀请武林各界去开封之前,有不少高手已到了开封,为参研《寒风剑谱》作好了准备。

然而,江湖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传到沈白云耳中的,不是玉人再度战胜中华高手的消息,就是为争夺《寒风剑谱》造成的伤亡数据。

所以,《寒风剑谱》如今再度出现在许昌城,自是引起了柳吟诗的关注。她再也不理睬那行踪神秘的“瘦猴”方展了,赶紧循声追去。楚梦影自是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当下也飞速赶上,但她未曾习武,且身胖力弱,自与吟诗拉下一大段距离。

柳吟诗冲出墓地,行了不到五十步,就见草地上鲜血淋漓,三具持刀男子的尸体作肉博状横七竖八倒在凄美的月下。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沿着血迹继续向前奔去。

再行六十步之距,柳吟诗便借着明亮的月光发现一处丛林旁两位持剑人正打得难分难解。双方怒目相对,双剑相交,招招杀手,绝不留情。

两剑客皆是身袭黑衣,一高一矮。吟诗很快就认出那高个子,左眼角下有两道十字疤痕的就是号称“闽中第一剑”的骆人杰。这人三十五岁,武林排名第二十九位。那较矮的是“霹雳剑客”薛正,甘肃人氏,三十六岁,武林排名第二十三位。这两人都曾参加过三年前柳寒风的葬礼,与南宫俊夫妇都会过面。

那薛正被誉为“霹雳剑客”,剑艺自是以快而著称。所以,老沉的骆人杰严密防守,以慢制快。

吟诗发现,骆人杰的一双眼睛总是盯着薛正右肩上的包袱,便知《寒风剑谱》就藏在其中。

这时,骆人杰得到反击机会,一招“回头望月”自右二左反手直刺薛正右肩,意在声东击西,乘机挑下薛正右肩包袱。薛正偏不上当,手中长剑自右而左回剑拦截,护住左肩,又护住了右肩包袱,还暗藏反击的力量。不料,骆人杰这一剑虚实相济,力道并未使足,此时见薛正严密防范,凝神定气,手腕抖动,长剑一指,一招“诗情画意”祭出,直取薛正双目。

刹那间,薛正只觉眼前一道道美丽的光环在月光的照耀下变幻着各种各样的颜色,甚是好看,不由一征。但他毕竟是老江湖,情知有异,回过神来,疾速后退,忽将右肩包袱向后扔去。

骆人杰见状,大喜,一招“蛟龙出海”逼得乱了方寸的薛正硬生生地向左连退五步之后,纵身赶上,欲用剑挑起那藏着《寒风剑谱》的包袱。

他知道自己终于就要得到这本梦寐以求的宝书了,所以在刹那间,他兴奋、激动,几乎忘了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他的轻功已可直追昔日的第一高手柳寒风,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显耀罢了,现在为了《寒风剑谱》,他是绝不会和薛正缠斗下去的。薛正的轻功也不错,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寒风剑谱》是在自己身上,才为杀骆人杰灭口没有溜走。

这样做,只因为薛正在武林同道的眼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

不过,骆人杰虽也是正道中人,却愿为《寒风剑谱》放弃作正人君子的权利——所谓江湖人,就是愿为绝世武功放弃一切的人,因为江湖的历史,本就是一部若肉强食的历史。

正因为如此,资质平平的骆人杰极有可能永久地保存《寒风剑谱》。虽然他未必能参透这本书,但只要有书在手,他就有成为“天下第一剑”的希望。当然,玉人飘香如何践踏中华武林的荣誉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的。

不过,世事并非人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就在骆人杰的长剑刚刚触及包袱边沿上时,他忽感后背生出一道疾风,心中陡起凉意。

于是,他知自己上了薛正的当,“霹雳剑客”的快剑虽不能从正面伤他,但却可以从后面要他的命。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连薛正是主动放弃包袱还是被动放弃都看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无法躲避这致命的一剑,所以他只能看着薛正的剑穿破自己的胸膛,再无奈地倒在这月夜之下。

但两人都未曾料到,柳吟诗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静观这场殊死的搏斗,当薛正的剑刚刚刺出,他就觉得持剑的右手腕际一阵钻心般的疼痛,痛得只好扔掉了手中长剑。紧接着,他就见一支利剑抢先挑起了那包袱。

薛正倒吸一口凉气,定神细看那持剑人,不由得心中一惊,叫道:“柳吟诗——少夫人。”

骆人杰死里逃生,欣慰而无奈地道:“多谢少夫人活命之恩。”却见柳吟诗打开包袱,取出一本红边白面的书来。

吟诗是一个极谨慎的人,此举自是要查验剑谱真假。她持书在手,,细看昔年莫问秋为柳寒风代写的狂劲草书——《寒风剑谱》之书名,再翻阅此书,只见父亲熟悉的字迹历历在目,才确信无假。“枉你们都是正道中人,却象狗一样地争来抢去。”她随即怒视薛、骆二人,恨声教训道。

薛正拾起草地上的配剑,淡淡地道:“少夫人,《寒风剑谱》既已物归原主,在下这就告辞去了。”他作势欲走,却听柳吟诗喝道:“薛大侠稍等片刻。”

薛正听吟诗还称自己“大侠”,心中惭愧,只得老老实实地转过身来,聆听吩咐。“薛大侠,此书从何而来,你可以告诉我么?”柳吟诗问这句话时,声音竟有些颤抖,而一旁的楚梦影知她极恨那从柳家庄盗走剑谱,令柳家蒙耻之人,故而对此不以为然。

薛正道:“此物是在下从一位武当剑客处抢…..偷来.。”

柳吟诗闻言,轻嘘了一口气,道:“薛大侠,你多保重,咱们开封见。”

“是。”薛正应声向吟诗作了一辑,才大步离去。那骆人杰早已去得远了。

柳雪松早已跟来,见此情形,心中大惑不解:“《寒风剑谱》失踪之事如此重大,少夫人何以只简简单单地问了一句话,便放这位什么薛‘大侠’走了呢?”这时,楚梦影趋步上前,拱手笑道:“吟诗姐姐,恭喜你。”柳雪松心中虽是疑惑,却也为吟诗开心,亦上前祝贺。

柳吟诗却叹道:“剑谱虽是失而复得,但若我辈还不能战胜玉人飘香,百年之后何以面见先人。”一边说话,一边见剑谱放入包袱中。

柳雪松道:“少夫人毋须担忧,我中华武林高手如云,何愁不能战胜玉人飘香。”心中却道:“这玉人飘香才十七岁便已名动天下,成就定然远超柳寒风大侠,武林若要战而胜之,实是难矣。”柳吟诗心中也想:“柳兄弟是在安慰我,要战胜玉人飘香实在是不容易啊。”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她太了解玉人飘香了。

玉人刚到中国的第三天,吟诗便派人追踪这位扶桑少女,掌握了她在中国的全部情况,明白了她的武功有多么的可怕,也了解了玉人在中国生活的另一面。

玉人飘香身高五尺七,苗条婀娜,惜面带纱巾,不能见其全貌。她腰间圣剑长约三尺,银白剑柄,粉红剑鞘,鞘上刻有九朵盛开的樱花。她走路的姿势极美,笑起来的声音象黄鹂鸟在唱歌。她的一双手如白玉无暇,柔若无骨,总让人想起为丈夫穿针引线的贤惠妻子,但就是这样一双手,曾力举苏州恶霸“镇江南”府前一对重逾千斤的石狮,并将其仍到十丈开外的主人身边,吓得大白天强抢民女的“镇江南”大小便失禁。

在福州,玉人遇到一位讨钱的瞎眼乞丐,很是同情,出于好心,便施舍对方二两银子。谁知,她在晚间无意中发现这乞丐双目精光四射,神气活现地走进本地最大的一家酒楼内。

在金陵,十六名无赖不识玉人,竟围在她身边出言调戏。玉人飘香懊恼之下,将诸无赖点了穴道,押送府衙,请求知府予以严惩。知府秉公办理,判十六名无赖棍刑……..

这时,楚梦影打断了她的思路:“吟诗姐姐,听说水含笑、方婉柔和李梦伊三位姑娘都要参加开封盛会,是么?”

“是呀,别忘了还有琴心,那时四大美女会开封,可不知有多热闹呢。”柳吟诗微笑道,“梦影,咱们武林中最有名的美男子韩楚风一向最受女孩子欢迎,你也可以去见识一下。”

“是么,听说韩大侠自出道以来还未曾败过,现在武林排名谱上列第四位,被誉为最有希望击败玉人飘香的人。”楚梦影语气淡淡的,显得不太相信武林对韩楚风的赞誉。

柳吟诗人笑道:“你一定希望那击败玉人飘香的人是路不平,路公子,而不是韩楚风吧。”

楚梦影被触动心事,顿时满面娇羞,笑而不言,柳雪松见此情景,只觉二小姐今日真是美极了,心中暗暗祝福她和路不平有终成眷属之日。

柳吟诗说了一会玩笑话,见比武的时间将至,不想分心,正要劝柳雪松和楚梦影回去,忽感一阵冰冷的寒风从身后呼啸而至,不由得心中一悸。

“吟诗姐姐,小心。”只听楚梦影惊恐万分的叫道。原来,她已发现吟诗身后,有两名手持长剑的蒙面人踏着夜色从半空中疾速飘来。

这两名蒙面人都带着令人生畏的厉鬼面具。其中一人身着黑衣,胸高腰细,体形颇美,显见得是一个女子,另一人亦是女子,身着红衣,剑藏袖中,体形相对丰满。

只见这红衣杀手如燕子般轻灵地飘落在地后,驻足不前,而黑衣杀手却继续飞向吟诗,挺剑直刺吟诗后背。

吟诗耳听八方,早知有异,当即奋力将目瞪口呆的楚梦影推出两丈开外,同时出右手拔剑、弓腿,侧身,一招“美女照镜”回击过去——这一招与骆人杰的“回头望月”有些相似之处,但讲究虚实相济,可声东击西,随时变幻招式,以对付多人者最为有效。而吟诗本已察觉对方乃是两人,此刻却见只有一人攻来,不由一惊,情知遇上了高手。

她祭出“美女照镜”,已隐露出身体左方三处要穴——这是此招最大的破绽。

其实无论何种招式,都难免要露出破绽。所以,那驻足观望的红衣杀手抓住机会,挺剑反击——这一剑并无繁复之处,只是快而已。

但却快如闪电,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尽显一流杀手之本色。

如果一个人敢正面与闪电对视,会发现这一剑比闪电更快。

柳吟诗暗叫不妙,赶紧侧身退让。谁知,那黑衣杀手武功也不弱,抓住吟诗吟退让反击的刹那空隙将剑直刺入吟诗右肩。她的出击时机甚是巧妙,吟诗竟不及防备,一招未还就已受伤,但她还未及感觉痛苦,红衣杀手的剑眨眼间从她乳下刺入。幸而吟诗退让极快,两处伤口皆不致命,但乳下鲜血却是狂溢而出。

这时,黑衣杀手也就不再攻击,横剑拦在柳雪松、楚梦影身前;红衣杀手却展开了凌厉的攻势。“柳吟诗,留下《寒风剑谱》,饶你性命。”她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命令道。

“想取走《寒风剑谱》么,没那么容易。”柳吟诗处于劣势,一边顽强抵抗,情知若不拱手送上剑谱,性命危矣,但她个性刚硬,将心一横,不再防守,胸膛迎着红衣杀手的剑飞身抗击。

红衣杀手见柳吟诗拼命,无心恋战,立刻撤剑。吟诗见自己转瞬间占得主动,大喜过望,一招又一招凶狠凌厉的招式祭出,欲取对手性命。

红衣杀手并不出剑,只是施展轻功,闪转腾挪,灵活机动地避开吟诗剑峰。

楚梦影初见吟诗受创,泪流满面,待见吟诗取得主动,又不禁欢欣鼓舞,笑道:“小柳,吟诗姐姐就要取胜了。”怕他不懂,还给他讲解某一招是如何利害,柳雪松心中却道:“武林排名虽不能完全反映一个人的实力,但柳吟诗名列第十一位,剑法已很不错了,这杀手不知是何方神圣,武功绝对比她高出十倍有余,本可一招取对手性命,却似乎不忍,否则有十个柳吟诗也要立刻命丧当场。现在她以退守之法来消耗对手的体力,图《寒风剑谱》易矣。”忽然,他听到一道久违了的声音传入耳中:“柳雪松,我现在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同你讲话,可不是要讲什么悄悄话,你听好了,千万不要相助柳吟诗,否则,咱们两败俱伤,姐姐也可立取柳吟诗性命。”

柳雪松闻言,定睛望向那黑衣杀手,征住了。

不远处的激战,果然不出柳雪松所料,遭受重创的柳吟诗二十招过后便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给人一种连剑都快拿不起的感觉。红衣杀手见状,纵身跃起,再度以闪电般快捷的一招径取吟诗小腹,意在气势上、心理上完全击溃柳吟诗。

此时的吟诗,虽仍以拼命为念,但无力再战,只得长叹一声,望着不远处的墓群,弃掉手中之剑,暗道:“爹,娘,女儿随你们来了。”

红衣杀手见她刚才还要拼命,现在却不予还击,不禁楞了一楞,就待收剑,但不知为什么,象她这样的高手,竟无法阻止这全力发出的的一剑,只得任由手中利剑刺入吟诗小腹。吟诗的思想,已神游九霄,此刻丝毫不觉痛苦,仍稳稳屹立。红衣杀手低语道:“柳吟诗,我本是要取走《寒风剑谱》,无心杀你的。”好在她手下留情,这一剑只刺入腹部少许。

楚梦影当即呼喊着“吟诗姐姐”失声痛哭,若非知道厉害的柳雪松紧紧拽住着她,她恐怕早已冲上去拼命了。

黑衣杀手这时回首看了两人一眼,收剑归鞘,左手一扬,也不知是何物悄无声息地落在二人身前。

柳雪松弯腰拾起那物,见是一支铁燕,不禁大吃一惊。

这铁燕是江湖上近二十年来组织最严密,规模最庞大,行踪最诡异,行事手段最残忍的**帮会“铁燕门”作案后留下的标志。“想不到,想不到她竟然加入了铁燕门,这…….这都是我的错。”柳雪松心道。

这时,那红衣杀手收回带血的长剑,从袖中伸出一只同样红得耀眼的左手去取柳吟诗肩上的包袱。

不料就在此刻,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传入红衣杀手耳中:“那包袱是少夫人的,我不许你动,若你一动,必死无疑。”这声音虽是冷冰冰的,但细细品味,却是十分悦耳、动听。

红衣杀手一征,赶紧循声观视,却见夜幕中一道动人心魄的白光疾速飘来,于呼啸声中,从她头顶掠过。然后,她就看见柳吟诗已不在身旁。

“你是什么人,竟敢坏我铁燕门之事。”黑衣杀手见状,怒声道。

柳雪松右侧三丈开外,那极动听的声音再度传出:“玉人圣剑派第十一代弟子玉人飘香。”

近二十年来,许多武林人物一听到“铁燕门”三字,无不胆战心惊,而人们如今却是闻“香”色变。

当然人们并不是怕她这个人,而是怕不能维护武林的荣誉。

这位武林中的风云人物头戴一顶白色笠帽,笠沿下垂竖一层白色的纱巾,将她双肩以上部位挡住,使人无法观其全貌,但一袭白色劲衣,罩在那苗条婀挪的身体之上,掩不住十七少女独有的动人风采,这风采如同三月里的艳丽春光一样迷人,令人陶醉。

“二位请回吧。”玉人飘香用不容置疑地命令口吻说道。

黑衣杀手冷哼一声,红衣杀手则保持沉默。

“二位的武功的确不错,但若要抢走这包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玉人飘香轻轻一笑,道,“所以,二位还是回家喝杯热茶吧。”她一边说话,一边检视柳吟诗所受之伤,浑然没将两杀手放在眼中。一旁柳雪松听玉人飘香说话风趣,禁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红衣杀手闻言,向着玉人飘香一抱拳,说道:“咱们后会有期。”立刻拂袖而去,黑衣杀手似被柳雪松的笑声激怒,长剑遥指,放低声音骂了几句,亦尾随而去。

柳雪松见状,长舒了一口气。而楚梦影赶紧跑到吟诗身前,拉住她一双冰冷的手,凄声叫道:“吟诗姐姐。”见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一身鲜血染红了整个身躯,不禁鼻子一酸,一行热泪再度夺框而出。

柳吟诗所受之伤,以小腹和乳下最重,肩头较轻,玉人飘香检视完毕,解开吟诗被鲜血染红的衣衫,从怀中取出一瓶本派伤药搽在吟诗伤口上,并以内力输入吟诗体内。吟诗虽受重创,但那伤药颇为有效,玉人飘香的内力又深厚强劲,不多时便助吟诗恢复了知觉和体力。

吟诗苏醒过来,倚在楚梦影怀中,听她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一讲来,方知是玉人飘香助她一臂,才使《寒风剑谱》未再度失却。“这《寒风剑谱》本是用来对付你的,眼看难以保存,却让你重新夺回,可见是天意要让咱们获胜。”柳吟诗高兴一番,说道:“玉人姑娘,多谢你相救之恩。”

“夫人客气了。”玉人飘香微一欠身,说道,“少夫人,从当时的情形来看,那位红衣杀手并无意伤你,只是想取走你身上的包袱。”

“是么?”柳吟诗不想让玉人飘香知道包袱里乃是何物,所以故意假作糊涂,“玉人姑娘,咱们本已约定在此比武,可我眼下是难以奉陪的,不妨咱们三个月后再商定地方一决胜负吧。”

“是。”玉人飘香再度欠身说道——她对这位一代大侠柳寒风的长女始终都保持着谦恭有礼的态度。柳吟诗见玉人飘香同意自己的请求,便示意楚梦影把柳雪松叫到身边来。

柳雪松因玉人为吟诗用药,颇觉不便,已退到极远处,这时听蒙楚梦影召唤,赶紧跑上前去,聆听吩咐。而楚梦影再得吟诗暗示,对玉人飘香道:“玉人姑娘,我叫楚梦影,早已仰慕你的大名,所以很想和你谈一谈。”玉人飘香也看出柳吟诗有要事同那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说,当即道:“二小姐不必客气,咱们到那边去聊聊吧。”楚梦影一边走,一边惊诧地问:“玉人姑娘也知道我么。”玉人飘香道:“我在无锡拜会少夫人时,曾蒙夫人热情款待,还有幸听及夫人谈到豪爽大方的二小姐。”“噢。”楚梦影心道,“原来如此,我这副尊容倒也容易辩识。”却听玉人飘香道:“少夫人说,只有二小姐一人才叫她吟诗姐姐,所以我就这样认出了二小姐您。”楚梦影笑道:“玉人姑娘,你可真是有心人啊,不知你对吟诗姐姐和你以后的对手有足够的了解么?”玉人[飘香道:“我了解最深的,是我自己的实力。”楚梦影心道:“答得好。”

这厢,柳吟诗见二女远去,才喘了一口气,轻轻说:“小柳,我身上有伤,极须静养一段时间,所以不能按期赶往开封啦,因此我希望你能将《寒风剑谱》送往开封,交予盟主。”

柳雪松闻听《寒风剑谱》这本价值连城的武学宝典由他送往开封,不敢相信柳吟诗如下信任自己,顿时征征地说不出话来。

柳吟诗微微一笑,又道:“《寒风剑谱》不仅记载了我爹剑术中的精华,以及轻功、内功的修习诀要,还有武林有史以来十五位旷世高手二十一招曾经震动天下的绝世剑艺。只是,这二十一招剑技因年代久远,残缺不全,深奥难解,非得咱们群策群力,才能用以对付玉人飘香。”

柳雪松问道:“那么柳大侠的绝技呢?”

柳吟诗苦笑道:“昔年我爹东渡扶桑,扬威异域,虽是一时风光,但也暴露了实力——扶桑人一定我我爹的剑招研究透了,所以沈盟主才要我们参悟二十一招绝世剑艺,以求维护武林的荣誉。”说罢,塞给他柳雪松两张百两的银票,说:“不要回去收拾了,过会就走,需要什么外边去买。”柳雪松道:“多了。”柳吟诗笑道:“呆会儿你就知道不多了。”又递过一张十万两的银票,说:“不要问为什么。”接着叫道:“喂,梦影,你缠着人家玉人姑娘说些什么呢?”

楚梦影笑嘻嘻地跑过来,和柳雪松换身扶住柳吟诗,才说道:“吟诗姐姐,我和玉人姑娘正谈的高兴呢。”说话间,玉人飘香也漫步走来。

柳吟诗望着她,说道:“玉人姑娘,这位柳兄弟是‘中原酒楼’的伙计,奉老板之命带了十万两的银票到开封进货,因路途不便,恐有闪失,本是要同我一道走的,但我现在这种状况是哪儿也去不了的,只好请姑娘与柳兄弟同行,祥加照应,以策完全。”

柳雪松闻言,又吃一惊,但他立刻就明白柳吟诗心意:“少夫人是要利用玉人飘香保护自己将《寒风剑谱》安全地送往开封啊,只是不知玉人姑娘会同意她的请求么?”

却听玉人飘香道:“柳大哥,请多多关照。”说着深鞠一躬,显然已答应柳吟诗的请求。

柳雪松赶紧应道:“不敢,在下应请玉人姑娘多多关照才是。”

玉人飘香再鞠一躬,说道:“柳大哥不必客气。”

“好了,好了,都不要客气了。”柳雪松正要回话,楚梦影却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小柳,玉人姑娘是我的朋友,一路之上你要好生照顾她,千万不要惹她生气,否则,当心我刮掉你的鼻子。”说着塞给他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说:“可不要玉人姑娘请你的客。”

柳雪松不好说柳吟诗已给了他一笔钱,当即笑纳,柳吟诗也觉他聪明,说:“到了开封请转告盟主,我要晚些时候才能动身,但千万不要说我受伤了。这两年我身体本就很虚,再添上今日之伤,不用十天半月是下不了床的。”

“是。”柳雪松应了一声,接着道,“少夫人,小的有一个治疗外伤的祖传秘方,只要你照方医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谢谢。”柳吟诗轻吸了一口气,说道。

“那样就不能急着走了,我还得回去找那个药方呢。”柳雪松很无奈地说,“不如请玉人姑娘一道去楚府作客。”

柳吟诗想这一男一女三更半夜在路上走也不象话,暗付柳雪松想得周到,便同意了,玉人飘香当然也不会反对。

当夜柳吟诗、玉人飘香就下踏楚府。

楚东原还未入睡,知道柳吟诗和玉人飘香同时驾到,很是意外,带上二女楚琴心亲自出门相迎。

但见柳吟诗受伤,则更是意外了。

柳吟诗请楚东原千万不要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来求亲的客人知道,因为她并不想江湖上的朋友为自己担心,何况她知道那个灭柳家满门的人可能还会对付自己。

第二天,柳雪松收拾停当去向柳吟诗辞行,并将那药方交给陪同玉人飘香先来的楚梦影和楚琴心。

柳雪松忽想起一事,对楚梦影道:“二小姐,如果有位四十多岁,姓黎的外地女子来找我,你可不可以请她住到府上,以贵宾之礼相待,等着小的回来呢。”

“媒婆吧。”楚梦影哈哈笑起来,楚琴心和躺在床上的柳吟诗也忍不住要笑,玉人飘香从纱巾里也偷偷地笑了一声,“没关系,我会留意的,阿莲,阿杏还有好几个女孩子来了我也会请她们等着你回来的。”

柳雪松闹了一个大红脸,也不再说什么,就和玉人飘香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柳吟诗说:“什么时候把阿莲、阿杏什么的都给我带来看看。”楚梦影摇摇头道:“只有你伤好了才能去看阿莲。”

柳吟诗想不到这女孩架子这么大,但还是不以为然。

“因为阿莲是个残废。”楚梦影解释道,“而且她长得不太漂亮,比我还丑。”

柳吟诗好不惊奇,笑问:“这怎么可能呢。”楚梦影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小柳的蜚闻可不少,都是那方展把他教坏了。”

柳吟诗不仅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所以呀,你让人家玉人姑娘‘保护’他,我可是担心死了。”楚梦影忽然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两个女的立时笑成一团.

正自开心,忽听一个声音道:“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啊。”却是楚东原来了。他不希望柳家唯一的后人再有什么事发生,所以早饭都没吃就来看望。柳吟诗见到楚东原,也很是高兴,笑问他一个时辰赚了多少银子,楚东原苦笑道:“其实赚钱对我已不是最重要的,只是多认识一些朋友罢了。”接着象楚梦影询问柳吟诗伤势,柳吟诗不等楚梦影回答,便道:“没什么,一点小伤不碍事。”楚东原叹道:“有时以为自己有了那么多钱,好像什么都可以做,有时却又什么都做不了,这可真是可笑。”也不知道他在感叹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才会明白,吟诗问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也希望他能多休息,最好就让三个目前在外经商的儿子挑大梁就好。

楚东原闻言,喝了口茶,笑道:“你不说这个才好,说起来,还要怪你。”吟诗很惊讶,不知他为什么要怪自己。楚东原笑道:“本来我发现一个很好的人才,只要有这样一个人和我精心培养的一批人,我的商业王国从上到中到下的那个中就算完备了,再过几年我就真可以放心休息了,可惜你把他送到许昌去了。”柳吟诗一下子就明白了,心想柳雪松能成为楚东原这么信任的人,倒很替她高兴,当下道;“他会回来的。“楚东原叹道:“我想他不会回来的,他一开始来,我就知道他始终都要离开。”

柳吟诗知道他对柳雪松的情况比自己清楚,但她也知道柳雪松更象个江湖人,而不是做生意的人,正要改个话题,忽然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房来,道:“老爷,外面有三个带着面具的紫衣人说要见柳大小姐,虽然闯进来的时候没有受伤,但没有挡得住他们。”

柳吟诗立刻就猜到是铁燕门的人,心理既有些慌乱,也有些高兴,因为这让她明白铁燕门还不知道《寒风剑谱》已经交给柳雪松保管,玉人飘香护送了。当下努力保持平静,道:“寒风剑谱,是吧,我已经把它烧了,我父亲当年写这本书,的确是想过有人会超越我们的武林高手,但绝对想不到人家会出玉人飘香这样的旷世奇才,所以那本书虽然给予厚望,倒还不如烧了干净。”换了以前,她早就冲出去了杀个痛快,可是现在却有伤在身,只能希望那几个人不要冲进来才好,

外面的人当然不会相信,笑了起来,道:“少夫人真是会开玩笑,玉人飘香已如令尊柳大侠所预测,身怀绝技来到中国,目前正是用此书救急的时刻,怎么可能随便就烧了。”

柳吟诗知道他们不会相信,只能继续骗下去:“寒风剑谱我真的已经烧了,这本书里的任何一样武功,内功都是要长久修习的,可是现在玉人飘香的挑战迫在眉睫,等人家得胜而归,离开好长时间了,我们才把武功练好又有什么用,为了武林中人不象条狗一样挣来抢去,也为了古老夫人的六十寿辰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我还是烧了更好。”她说完这些话,体力已有些不支,但她勉强支撑,不想让对手觉得自己伤重,还可以放手一博,希望凭自己柳寒风女儿的威名能吓走这些人。

只是连累了楚家,她多少有些愧疚。

外边听到她说话中气十足,沉默一番,道:“少夫人,我们虽然是黑白两道,但对柳家人也是异常敬重,本不希望在夫人伤重的情况下来打扰的,但实在是情非得已,望夫人能体谅我等难处,赐予寒风剑谱,让我等好回去交差,如此,将不胜感激。”柳吟诗听他们说得客气,知道动起手来就不是这样了,笑道:“你们一口一个敬重,在我看来全然不对,我都说了烧了,你们还不相信吗。”那人道:“我们都知道柳大侠说过有速成之法,还要出现有天赋的高手,现在韩大侠就是武林公认的符合条件的人,夫人当然也心知肚明,靠此书应付当前的危机已是必然,可见夫人不会轻易烧掉这本书。”柳吟诗苦笑不得,但还是硬着头皮撑着:“其实那是骗人的,只不过是希望那边最好明白挑战中原武林是不智的行为,但是他们还是来了,所以为了武林的稳定,我不得已只好烧掉,就算我不烧,也有别的人烧。”心中忽然一阵乱跳,暗付:不得已才乱说话,罪过罪过。”外面的人笑道:“夫人玩笑开大了,说实话,小人尽管不太聪明,但还是相信少夫人没说真话。”柳吟诗道:“你们不相信就算了,其实我爹早就将寒风八式传给我了,寒风剑谱当前在你们的环顾之下,当然只有舍弃。”那人道:“原来少夫人已经会寒风八式了,真是不胜之喜,我等可否进来讨教。”柳吟诗知道话说到这份上了,看来非打不可,示意在房里的楚梦影不要害怕,并让她把挂在墙上的佩剑

楚东原却很冷静,看来经历得多的人就这样。

柳吟诗只好说:“这样吧,让房里的两个人出去,你们进来。”心想只好拼了,楚梦影一下子就急了,道:“不要,你们千万别进来,那本书....。”正要说下去,却被柳吟诗将嘴捂住,楚东原这时起身,把女儿拉开,笑道:“外面的朋友,这是女客的房间,可不许随便进来,我想你们也应该走了吧。”

柳吟诗很是惊讶,心想:你说走,人家就走吗,就算你用银子去砸他们也不会走的。

外面很快就没了声音,不多时,管家跑进来,道:“老爷,铁燕门的杀手已经离开了。”楚东原笑笑,转头对柳吟诗道:“好了,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希望柳兄弟一路顺风。”说罢拉着楚梦影离开了,柳吟诗很是惊讶,心想:“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楚伯父真的用银子把他们砸走了。”她虽觉不可思议,但已没有力气去多想,只能如楚东原所愿希望柳雪松能平安到达开封,顺利将寒风剑谱交到盟主或九大元老手中。

然后她闭上眼睛休息,因为太累,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楚琴心过来看她,说起昨天的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铁燕门的人为什么那么快就离开了,一会儿楚梦影来换药,柳吟诗又问琴心柳雪松学唱歌的事,想进一步知道柳雪松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琴心笑道:“我看他嗓子还不坏,就教了他唱歌的一些技巧,其实他就是闲来无事,学着玩而已。”吟诗明白了,这时药也换完,便问楚梦影用的外用药是否照着柳雪松的方子做的,楚梦影点点头,吟诗很不高兴,问:“他说是祖传的药方,你就相信了,也不验证一下,万一有什么问题不就麻烦了。”

楚梦影楞了楞,道:“小柳说没问题,我也觉得没问题,他这个人可能没什么别的优点,但说的话肯定都是靠谱的。”柳吟诗道:“我说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才是真的。”楚梦影很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要把剑谱交给他。”柳吟诗道:“我那是时间紧急,不得已而为之。”楚梦影很无奈,道:“那我还是相信他。”

吟诗转头又问琴心,“你呢。”琴心道:“他是我学生,我当然也相信。”吟诗哈哈大笑,道:“其实我开玩笑的,你们都那么相信他,不就证明我的眼光是正确的。”楚梦影这才明白过来,嗔道:“你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连我都不相信了。”吟诗笑笑,道:“你们都多心了,当然,我问你们一个问题:柳雪松他能把寒风剑谱安全送到开封吗。”她担心铁燕门会想到自己让玉人飘香护送寒风剑谱,所以有这样的担心,这样勇敢的决定,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的。

两个女孩都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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