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不急不缓地走在前面，一荇静静地跟着，夜晚的山庄格外静谧，古朴的小巷里只有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顾城......我今天......”一荇吐了口气，不知如何开口。顾城疑惑地看着她，她笑了笑说：“没什么。”之后她就懊恼了，如果沈笑笑同志在的话一定会狠狠嘲笑她的矫情！
“叶一荇，你为什么回来？”突然之间，他沉声问。一荇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为什么要回来呢？她明明最想告诉这个人，而多么可笑，她竟然在颤抖！
顾城向她走近，然后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懂的话，我换一句，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也许是顾城靠得太近，他身上偶尔散出的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呼吸急促，大脑也跟着短路。“你能不能......退后一点，我不习惯靠人太近。”
对方迟迟没有动作，一荇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脸色平静，没有生气。“这句话我以前说过。”他说。
她愣了一下，以前?他们的以前吗？好像是的，叶一荇总喜欢往顾城身上乱抱，恨不得时刻挂在他身上，那时候他常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不习惯靠人太近！“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刚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她情绪不好，只能酸涩地用一个”哦“字应和。不料顾城接着说:"这个字我以前也说过。”
叶一荇快要抓狂，恶狠狠地瞪着顾城喊：“你无赖！"
"叶一荇，以后就这样对我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很怀念......这样的你。”许久，他轻声说道。一荇看着顾城温柔认真的脸，恍恍惚惚地以为自己有了错觉，一把推开了他，骂了句“你有受虐倾向吧！”便拔腿走了。如果她回头，一定能看见，月光下，顾城嘴角扬起的弧度，写满了宠溺的蕴味。
他可以在绝望的岁月里站在原地等她回来，那么，他再用这些时光去找回他所认识的那个叶一荇又有何不可？至少，从此以后，一荇都会在他身旁。曾经年少，他也以为这一生不会非谁不可，直到那个人把叶一荇从他的身边带离，在无数个寂寥黯淡的黑夜里，他发现自己竟格外怀念有她在的吵吵闹闹的时光。
后来他见过这么一句话，即使是一个喜欢安静孤独的人，如果他习惯了吵闹的时光，那么安静孤独的岁月就成了一种煎熬。
对于他而言，没有了叶一荇的时光，便是煎熬。
走出小巷，叶一荇在一颗年事已高的大树底下坐着，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不远处的顾城。
此刻天空，正繁星闪耀。
“没骗你吧？！在城里，你绝对见不到这样的星空！”叶一荇得瑟地说，脸上是明显的得意。顾城看了一眼满天的星光，视线落在一荇的脸上。
“嗯，很好看。”他笑着说。
“这是每次上山，我给自己的福利。”一荇调皮地说道。
顾城哭笑不得，问道：“你才上了几次山？！”
好吧......才两次.......叶一荇在心里嘀咕，嘴上仍要逞强，“你来扫兴的吧？！"
"你让我来的。”顾城气定神闲地回答。“你.......”一荇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五年了，她的智商还是赶不上顾城的境界。安静下来后，楚歌的话又在她的脑子里乱窜，如果楚歌没有骗她，那顾城那天在小南阁的话，难道是骗她的吗？
顾城就在身旁，她应该多问吗？
“顾城......"
"嗯？”
“你......那个......那个......你......”她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个？什么？”
“就是...那什么......你...对了，你什么时候回B市？”
天啊，她明明不是想问这个的！
“我在小南阁回答过你。”顾城看着她。一荇反应过来，干巴巴地笑了几下，说道：“是吗？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有点健忘。”
顾城毫不含糊地接道：“我看出来了。”
幸好天是黑的，不然顾城一定能看见她脸上可疑的红晕。
“你还会去英国吗？”顾城突然问她。
还会去英国吗？她也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一年了，姑姑给的期限快到了，也许真的要回去吧，可如果有人给她一个留下的理由，她一定会留下，顾城也许在等她，这算不算一个理由？可如果顾城已经不要她了，她还有留下的必要吗？她和姑姑的约定，一年时间，她还是找不回顾城，她就回英国，陪在唯一的亲人身旁。
而现在，她很想告诉他，她想一直留下来。
"我不知道.....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
“是吗？”顾城的反问很干涩无力，也许是错觉吧，他的眼神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叶一荇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明天回A市，我还是要天天见到顾医生啊.......”她故意换了个话题。
“别人见我一面要排队挂号，你还不乐意？！”顾城满脸的不爽。一荇被逗乐了，正经八百地解释说：“我好吃好睡健健康康的一个姑娘，医生见多了晦气！再说了，谁没事爱看医生？！”
“你这歪理不断的本事真是和年纪一起长了。”顾城无奈地说。
“顾医生坑人的智商不也和年纪一起长了吗？”一荇不服输地争辩。
俩人说着，目光撞在一起，不由得笑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跨过岁月留下的鸿沟，他们还能坐下来，互相挑挑对方的刺，而美中不足的是，没有人能对那段过往真的释怀，他们明明都很想听听对方五年里的喜怒哀乐，却任由这个问题像一条刺哽在咽喉。
天亮以后，医疗队伍和记者们都收拾了东西集合一起，上车后，一荇扫了一眼顾城身旁的空位，无比自然地坐下去。顾城勾起嘴角，露出隐约的笑意。
“那个，你也看见了，车上除了你这没空位，你别因为这个有负担.......”
顾城淡然地回答说：“你不是在投怀送抱，我知道。”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知道就好，我不是在......”
等等！怎么刚觉越描越黑了？该死的！她居然又钻进了顾城的陷进.......
她抬头一看，正好对上顾城狡猾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