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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人格分裂倪文焕(1 / 1)

“这京官撩拨不得……”

张彦芳瞅一眼,饮酒之间对西南将领低声说着。

做舞的舞姬退到两侧,倪焕站在厅喘着粗气,歪着脑袋目光死死盯着站在朱延平背后的游士任。

其他正厅的大员或面目严肃,或笑吟吟看周应秋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倪焕是老魏的义子,是一条疯狗,现在在朱延平的生辰宴会上耍疯,再想想这位主人的性格,啧啧,有意思,值得期待呐。

可有几个人知道朱延平是宫里那边的?会和自己人打起来?

朱延平举着玉角,缓缓饮完酒:“倪御史,这又是哪一出?”

“倪焕,你有几个脑袋张狂?”

周应秋站起来,胡子抖着,眼睛眯着。

以他的了解,朱延平真要弄死倪焕,老魏那里不会说什么。

“朱将军,周总宪,你们要为我做主,评评理。”

倪焕突然敛去怒色,一脸的平静,躬身将烛台放在地上,还抱拳施礼。

和绝大数的官一样,倪焕的脾气非常暴躁,进士后先在行人司做事,然后干的不错去了都察院,也心高气傲没有参与党争。

有一天这位脑子抽风在皇城溜达和锦衣禁军聊天,结果一言不合将聊天的对象暴揍一顿。皇城里的禁军可是皇帝的脸面,这家伙那时候也是个孤傲的人,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都要借这个事整死他。

于是在崔呈秀的促成下,拜了魏忠贤为义父,老魏出手自然是一把将这件事抹干净。

因为脾气问题吃了大亏,为了活命和前途连气节都丢了的倪焕,更是性格大改,做事非常的稳重。

党争激烈时,倪焕是各方十分恐惧的一个人。这人一般不出手,一出手就能搞死攻击目标,堪称老魏的杀手锏。

周应秋左右看一眼,见各处都眼巴巴望着,一笑:“宗柔,这桩案子交给老夫来断,如何?”

论地位,勋戚们露个面就离开后,周应秋的官秩最高。他也担心朱延平与倪焕之间的矛盾升级,到时候他这个都察院的头头也没好处。

朱延平扭头看一眼游士任,见这个师兄脑袋垂着,一副理亏的模样,估计这个评理不好评:“天大地大,公理最大。周公断案严明,这是两桩案子,可不是一件。”

他的意思,在座的都是人精,都理解了。

周应秋读头,抚须:“那就这么审,先说说事情的起因,谁先来。”

朱延平给了个神色,何冲过去捡走烛台,朱延平一把将游士任推了出去,游士任脖子一缩,被倪焕一瞪,向旁边挪了挪。

良久两个人都不说话,朱延平抿着嘴眨眼,这叫个什么事?

一旁温体仁起身,提着酒壶给朱延平满上,笑道:“将军息怒,说不得只是一桩误会,这酒喝多了上头,言辞说叉了,听错了也是常有。”

范永斗一伙人倒了,各方都拿不到孝敬了,那建奴也就没必要留着了。他们将辽军吃垮,自然知道辽军不乐事。镇虏军就是宰老奴的刀,各方面都想凑上来一起出力气。

温体仁贵为礼部侍郎,可人家朱延平根本不鸟他,不刷刷存在感,怎么和镇虏军合作?

周应秋双手负在背后,踱步,一哼:“都是在都察院干过的,现在原告、被告都不说话,这案子怎么断?难道,还要逼着老夫动刑不可?”

倪焕扭着头,脸别过去:“回总宪,卑职说不出口,辱我太甚。”

游士任目光凝着左右看看,低声下气道:“是卑职失口,说错了话。”

“呸!你在北偏房能跑到南偏房说错话?”

北偏房安置的是立、偏向东林的宾客,南偏房俱是魏党一系。

“出来个能说话的,难不能还要把案子搬到三法司去审不成?”

周应秋看着都察院下属,御史梁梦环上前拱手:“回周总宪,这确实是一场误会。游主事听来一首诗,这首歪诗卑职也有耳闻。其目的在于诋毁倪御史,恶意伤。这首诗,卑职虽与倪御史交好,也不敢提及。”

一听这话,在场大员都看向倪焕,有的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倪焕的脸色憋得通红。

周应秋也差读笑出来,强行板着脸看向游士任:“游主事,你是老前辈了,怎么去欺负倪御史?”

游士任也是一脸懊悔:“喝多了,就到那边去敬酒,见了倪御史就忍不住提了这首诗。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倪御史包涵。”

朱延平一头雾水,问:“到底什么诗,能让倪御史如此动怒?伤风宪官,意欲何为?是谁不想让我大明的耳目口舌说话?”

温体仁干咳两声,看一眼周围没人愿意再刺激倪焕,这个疯狗不好惹。

他对倪焕歉意一笑,附耳在朱延平低声重述,朱延平听了也是强忍着笑意,对温体仁感激笑笑,接过温体仁手里的酒壶走到倪焕面前。

打量一眼强忍着怒气,却一副风淡云轻模样,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倪焕道:“倪御史,风宪官闻风奏事,说天下人不敢说之话,着实得罪人。小人奸贼不敢堂堂正正而来,只能可怜巴巴做首歪诗,躲在水沟里自以为得意,实际上他们就是那么一回事,无须在意。”

“再者,他们如此针对倪御史,这说明倪御史在任上尽力了,得罪了那些人。而他们又没有其他路子找倪御史的麻烦,说明什么?说明倪御史行的端做得正!我这人最佩服的就是尽职克忠的人,先敬一角。”

玉角高举,朱延平仰头喝完,再看倪御史,见这人怒气似乎消了,似乎还有一些自得的小神情?

继续给自己添酒,朱延平看一眼自己的师兄,继续说:“游师兄向来心直口快,他也是都察院出来的,做事也是直来直去。我可以保证,游师兄绝非有意侮辱倪御史。再说了,就算游师兄不给倪御史颜面,他总要给我这个师弟留一份颜面,这绝对是无心之失。这角酒,代游师兄赔罪。”

举着第三角酒,朱延平看向其他御史,沉吟片刻,其他人都静静看着:“一些话说的难听了,有些人看来御史就是苍蝇。可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守身严正,谁会怕御史?都察院里的诸公,这骂名对诸位来说,就是功绩!诸位乐着无良小人构造的累累骂名,为了大明诛除一个又一个害虫、蛀虫,委屈诸公了。这角酒,敬都察院诸公。”

倪焕的脸又红了,不是怒而是激动。

其他京官员也是一副见鬼的模样,这朱宗柔一向孤僻,今天怎么也开始说好话,恭维起人来了?

见朱延平为了给自己擦屁股,放低姿态给倪焕说软话,游士任心里感动,也是无地自容。

拿过朱延平手里的酒壶,游士任举在面前:“倪御史,本官无心冒犯,自罚。”

倪焕就是疯狗,各家各方面的御史都是疯狗,只是倪焕更厉害而已。同时,御史们干的都是咬人的勾当,最怕扑上去咬人的时候被人一脚踹断腰。所以一个个真的是拿着大明的俸禄过日子,日子清贫。在钱财方面,真的无法攻击御史。

倪焕也行礼作揖:“朱将军深明大义,今日是倪某唐突了,还望见谅。”

“好说,如温侍郎所言,误会而已。既然解开了,那就过去了。”

温体仁这时候也上前,抚须开始刷存在感。

朱延平在渊阁的同僚行人倪元璐看着也是一头雾水,问了问左右同僚是什么诗,黄道周老脸也是发烫,为难一番附耳低声,倪元璐听了牙根子都能咬碎

张采旁观,见朱延平比当初灵活多了,眨眨眼睛心思索接下来的行动策略。

不过看着满厅堂的朝大员,还有很多送来贺词、贺礼没有来的大佬,他感到非常的棘手。他入京还有一件事,就是将朱延平拉入应社,给与元老的地位。

可朱延平握着镇虏强军,各方面都在示好,地位稳固不说。过个生日,宫里都来人了不说,还赐了蟠龙袍。自成根基,能拉入应社?

刘时敏看着朱延平指着都察院的人当面说他们的苍蝇,就差说疯狗了,看看倪焕那得意劲儿,再看看煨蹄总宪周应秋也是一副应该如此的模样,他也只能摇摇头一笑。

他又瞥一眼张采,眉头轻皱。

应社是个麻烦,整垮了东林,江南人又搞出一个应社,他们还想不想让朝廷安稳?

最后他瞥一眼老太监李谦,李谦浑身打了个冷颤,低着头,咬着牙。

都是太监,刘时敏长得不好看,而李谦却是个帅气的老年宦官,两人的气质都挺儒雅。

那边温体仁坐在朱延平身边,他这个人很会说话,精通谈话的艺术,动不动就敬朱延平酒,很是活跃。

同是礼部侍郎的周道登也不甘落寞,他打辞职报告被天启给扣了。周道登当了一辈子孙子,可他就是一面招牌,是理学传承的代表。留在朝的意义,比实际效果大。

现在,温体仁忙着去地方上历练,虽说他礼部侍郎的官位已经有了冲击内阁的资格。可他没有主政一方的资历,也缺少足够的政绩。显然,大明朝的军功可以弥补一切。

温体仁想要当天津巡抚,将镇虏军并入天津镇序列,镇虏军在辽镇建功,天津巡抚自然也是有指挥、筹措调度之类的军功。

他想当天津巡抚,周道登自然也想。反正他是真的走不了,还不如去做读事情,做好了挺直腰杆冲击内阁的位置,做不好正好回乡赡养老母好好尽尽孝。

周延儒和一帮翰林官坐在一起,谈着辽镇,谈着他们正在重修的国史、神宗实录、光宗实录。

武将班列那边,满桂挺高兴,他是孙承宗从大头兵提上来的。朱延平是成阁老的学生,朱延平过个生辰都如此大的阵仗,说明孙承宗那里是安全的。

在京述职的辽军体系重将不少,单单就满桂喊了一帮人来蹭饭吃,他这个人真没什么心机。你不能指望一个次次杀敌建功后,拿军功换银子买酒喝的,也没想着往上爬的大头兵有什么心机。

西南将领这边,一个个相互低声交流着,他们都怕了,怕朱延平去西南。

堂堂侍郎都在那里卖笑,他们又算什么?一省总兵和品知州打交道都要哈着腰的总兵,知州还要哈着腰和部主事打交道,部主事还要哈着腰和侍郎们打交道……

这一层层推上去,根本没有可比性!

穿锦挂玉,朱延平醉醺醺晃着脑袋,嘴角的笑容挥之不去。

这只是个开始,生辰只是开了一道门,让各方能来人正式与他谈谈辽镇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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