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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铁索寒江(1 / 1)

江面上的货船慢慢朝渡口靠将过来,正等着登岸卸货。突然听得一人高喊道:“且慢!”众人抬眼望过去,只见那人一步一癫,正从青龙桥上走将过来,好似喝醉了的醉态。他大约有三十七八岁年纪,披散着头发,散乱的头发遮蔽着脸庞,高挺的鼻梁,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匕首,衣服半旧不新,但是很干净整洁。

他慢慢地走着,走得并不着急,走过了青龙桥,来到石牌坊下,抬头瞧了瞧扬风渡口这几个大字,神情傲慢,便径直朝里走去,来到渡口当中,把肩头扛着的一把既宽长且厚重的重剑,轻轻照地面上一插,重剑便插立在青花石板地面上,剑长约有四五尺,剑柄是环首竟然拴着一条铁链,铁链另一端用铁环锁在那人右手腕上,宛如是一个地狱魔王,人间杀神。那人抱拳施礼,说道:“在下鲁风子。”说完话后,倏地把重剑从地面上抽起,又扛在肩头。

镇江王欣喜道:“原来是东鲁重剑门鲁公子,幸会、幸会!请贵客上坐。”鲁风子应声道:“不必了!鲁某今日不是应邀前来,而是为了一件要紧大事,还需当面问问易堂主。”镇江王笑道:“不急、不急!鲁大侠风姿卓群不减当年,在下十分仰慕。今日有幸目睹鲁大侠风姿伟岸绝伦,颇有老英雄风采,真是虎父无犬子。令尊大人文韬武略,德艺双馨,武学修为深不可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尊师敬友,江湖中人个个仰慕,人人佩服,是东鲁武林中泰斗,让小生三生仰慕。”座中众人不断点头称是。

镇江王继续道:“鲁大侠人品高格,不喜欢人多热闹,真是清俊雅士,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请先到舍下歇息。我已命下人备下酒宴,为你接风洗尘。”于是吩咐身边侍从赶紧去设宴,那人领命离去。鲁风子神情鄙夷看着易天,冷冷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恐怕易堂主没这般好心,莫非你想效仿项籍设个鸿门宴,来做杀人灭口之事。”项籍便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楚霸王项羽,而项东流自命项家族人,以此为傲,胜得江湖中人尊重。鲁风子这番话中有辱霸王之嫌,自当引得项庄主心中不满,一直阴沉着脸,闭口不言。

镇江王呵呵笑道:“鲁大侠好生多疑,长年累月闭关修炼武学,不与江湖同道往来,自然会疏远了人情,做事就欠妥了,把我的好意当做歹意。”鲁风子正色道:“易天!你莫要装模作样,你是一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这些年里我闭关修武,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便是要找出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剜心摘肺,让那奸贼不得好死,以告慰尊父在天之灵。”

镇江王听了心头一怔,暗暗思忖:“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此大放厥词。以我今日地位跟实力灭你重剑门易如反掌,杀死你就如同踩死一只臭虫。”镇江王叹息道:“鲁掌门宅心仁厚,与人为善,不曾闻有甚么仇家,怎么会遭人暗害。”鲁风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以示众人,说道:“易堂主,你可识得此信?”镇江王瞧了一眼书帖,说道:“当然识得,这封书信是三合堂发给贵派的邀请帖,在座各位都有一份。”鲁风子抱拳道:“各位可要看得清楚仔细,这封书信与众位收到的邀请帖可有不同之处。”座中众人传观一遍,字迹一模一样,心里不解到底何意。

鲁风子正色道:“实不相瞒,写这份书帖之人便是杀害尊父的真凶。”众人听了大吃一惊,面面相觑,登时场上沉寂无声,这便是说鲁掌门的死与三合堂有关。镇江王神色自若,说道:“鲁大侠,你可不要冤枉了好人。我向来敬重鲁家重剑门,更加仰慕鲁老前辈为人正直,恩怨分明。老英雄虽然仙游而去,也未曾冷落了贵派,差遣门人送了拜帖,邀请鲁大侠前来参加揭牌大典,反倒受人指使诬陷三合堂,反咬一口,实在令易某痛心疾首。”二人各执一词。

镇江王一改悲容,又道:“顾管家,你一定要大力追查此事,查明真相,找出幕后真凶,好给鲁大侠一个交代,同时也告诫那些居心叵测之徒,胆敢为非作歹,残害江湖同道,我三合堂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易某人必杀之,为武林正道主持公道。”只见一名中年汉子生得蜡黄面色,贼眉鼠眼,八字鼠须,一看便是市侩之人,起身而立,抱拳道:“卑职遵命!”镇江王点头之后,他才坐于左排第四把交椅上。

鲁风子怒道:“易天,你莫要惺惺作态,假仁假义。你的花言巧语欺瞒得了众人,却别想瞒我。尊父被害之后,在下无意之中,发现了半张拜贴,分明是掌力震碎所致,暗藏于衣领之中,着实令我费解生疑。当初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闭关修炼之中慢慢参透玄机,一定是父亲留给我的线索。”于是取出那张拜帖,说道:“请各位过目一观,这份拜帖与刚才那份邀请帖同出一人之手,笔体一模一样,这便是杀死为父的铁证,证据确凿。易狗贼,你自己做个了断吧!”原来重剑门隐瞒了鲁掌门的死因,以抱病身亡发丧。鲁风子对外宣称要完成父亲遗愿,一心一意闭关修炼武学,从此不问江湖之事,并把重剑门交托给师弟打理,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好让真凶疏于防范,露出马脚。他却在暗地里一直追查此事,所得线索便是半张藏于衣领中的拜贴。

易天仰天大笑,说道:“鲁风子,你好卑劣的手段,找人冒仿我的笔迹,拿来栽赃陷害易某,真是让江湖同道深感不齿。我三合堂做得是漕运买卖,向来不曾与贵派有过瓜葛,怎么会干那杀人害命之事。”鲁风子见镇江王巧舌如簧,厉声道:“易天,你这个阴险奸诈的狗贼,证据确凿还敢抵赖。”镇江王微微一笑,说道:“鲁大侠,易某知你报仇心切,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单凭字体断定杀人凶手,实在荒缪至极。当今天下人临摹学习苏黄米蔡四大家书法,易某笔体学于蔡氏,以此来论,岂不是无数人杀死了鲁掌门。”众人都觉得有道理,不住点头,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鲁风子信口开河,不足为信,脸上露出讥讽之色。那苏黄米蔡四大书法家便是指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四人。

鲁风子一时无言以对,心中愤愤不平。镇江王笑道:“鲁公子,刚才我见残帖上部分字迹,写道:五大门派同气连枝,合力并杀,八月。归藏山易家并不在五大门派之列,恐怕你找错地方了罢。”这番话语颇有深意。易天知道项东流喜爱擅长蔡氏体法,临摹仿学已近五六分火候,又在五大门派之列,有意把鲁风子引入圈套,以此来激怒性烈如火的项庄主,那时二人必有一番厮杀。易天一脸奸笑,和颜悦色道:“鲁公子,你觉得意下如何?”打量着鲁风子。

鲁风子应道:“易天,那我便邀来五大门派掌门一同与你对质,那时看你还有甚么话好说,让你死也瞑目。”突然下首坐着的项东流,拍桌而起,厉声道:“鲁风子!竟敢来此胡搅蛮缠,撒野发性,败坏五大门派声誉。”原来项家庄与重剑门同属五大门派之列,南楚项家庄以绝学弹指一挥称霸江湖,北鲁重剑门靠家传擎天一指傲视群雄,两家历来争夺五大门派之首,一直双峰并峙,互不服气。

鲁风子怒道:“你这个老匹夫,做了易天的看门狗,丢尽名门正派的脸面,不配并立于五大门派之中。”项东留向来高傲自负,哪里受得住这般辱骂,登时怒气直蹿头顶,骂道:“驴疯子!尊卑不分,岂有此理。”倏地抽出座椅旁的宝剑,手腕激抖猛朝鲁风子刺去。鲁风子应道:“为老不尊的老匹夫。”提起重剑格挡,只听得铛一声响,火星四溅,长剑闻闻作声。片刻之间,二人交手三十多招,项东留一直处于上风,剑法凌厉诡计,提撩抹洗云,崩点绞压挫,招法精妙,左封右闭。

鲁风子感觉剑气越发凝重,渐渐裹挟住周身。他只好一步步后退,以作防守,待项东流招法露出破绽,一击必中。他一边退,一边寻找出手的时机。人已被逼迫着退向岸边,离江岸仅有数尺,如再退后半步将会掉落水里。

鲁风子心想:“老匹夫想要置我于死地,再不出手拼杀,定会被他击杀落水。”项东流渐渐起了杀心,见鲁风子招架不住,进退不得,越发把平生所学全部用出来,要置人于死地。只见他使出一招“有凤来仪”手腕回旋,电光火石之间连挥两剑,宛如鸣凤双翼,封住鲁风子左右去路,顺势又接了一招。喊道:“石破天惊!”攻取鲁风子要害,朝胸口猛力刺去。这一招是三十六路凤鸣剑法中最为霸道的剑招,迅速威猛,出剑有惊天迅雷之捷,劲力能破石穿空。如果能把刚才这两式剑招衔接的天衣无缝,中途没有半分滞怠,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霎时便会连出三剑,方才学成凤鸣剑法第三十六式一鸣惊人,其意不言而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鲁风子见这一招霸道十足,避无可避,心想:“我不能手刃仇敌,为父报仇,却要死于老匹夫手里。”眼见命丧当场,于是心灰意懒,绝了求生之念,使出一招“有死无生”也取对方心窝。在闭关修炼之时,鲁风子武功虽然大有精进,但是难及其父功力六层,心想奸贼既然能害死父亲,想必武艺高强,如此苦练下去何时才能报仇雪恨,于是自创了这招两败俱伤的剑术,只有进攻,没有半分防守之意,可谓置人死地而后生。项东留心里胆怯,手腕一缩,只见两个剑尖分毫不差对接一起,啪得一声,手里宝剑被反弹之力震断成两截,一股强劲的力量逼迫着项东留后退数步。

项东留暗用内力,踉跄站定后,登觉脸上无光,羞愧难当,侧脸低头,说道:“项某告辞!”把手中断剑奋力投在地上,起手一招,喝道:“走!”二十多名同来弟子紧随身后,一个个垂头丧气,犹如斗败公鸡。项家三十六式凤鸣剑法以轻灵多变为妙,重注以快打慢,以巧制快,以灵胜巧。项东流之败,只因其人资质平平,不通凤鸣剑法精奥,舍弃灵巧多变之法,而走刚强力猛之路数,这正与他刚直的性格相合,可见一套剑法虽然精妙绝伦不同的人学得,便有巧拙之分,不是人人能领悟出上乘剑法的精髓。项东流适才使出的第三十五式石破天惊,力道有余而灵巧不足,自然发挥不出石破天惊的威力,反而弄巧成拙,可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终身更难练成第三十六式一鸣惊人。

这时坐于右排第二把交椅上的一名中年汉子赶忙起身,唤道:“项老兄!请留步。”只见那人年纪有四十出头,紫棠面皮,络腮胡须,身材魁梧,是祁连山聂家堡堡主聂定远,使得一手好刀法,江湖人称祁连刀客。聂定远挽留不住项庄主,见其拂袖而去,心中大为不快,心想:“姓鲁的好生无理,分明不把我等放在眼里,这个混账东西,让他见识下聂家快刀。”抱拳道:“姓鲁的好个目中无人,让你见识一下聂家快刀!”托地跳到场上夺斗鲁风子,二人刀来剑往。

鲁风子正色道:“好个疯狗!主人还没放话,便要下口咬人。岂不是狗眼看人低。今日在下便来个屠狗大会。”二人交手已过二十招。聂定远渐渐觉得气力不支,心中慌张,刀法凌乱。鲁风子见他刀法露出破绽,纵身一跃,使出一招“经天辟地”。聂定远识得这一招是乾坤剑法第九式,曾经数度挑战鲁文泰皆败于此招。只见重剑从半空里劈下来,他赶紧出手还击,挥刀架格,登时觉得手腕麻痛,人被震飞出去。

聂定远从地上翻滚而起,又要提刀而上,登时觉得气血上涌,便收了势,心想:“我本为人出头,现已身受内伤,如果再打斗下去,将会自取其辱,何不找个台阶下。”抱拳道:“聂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便坐回到座椅上。镇江王见聂定远败下阵来,一时无人出战,眼睛斜睨顾管家,想让他出战,又不好直言挑明。顾连池便装做若无其事,不愿出战。

鲁风子瞧了瞧众人,见没人再敢上场挑战,便道:“易天,该你出手了!莫要做那缩头乌龟。”镇江王缓缓起身,心想:“我若应他出战,被他打伤却也不好。如果我击毙了他,便会给人留下口舌,反而坐实我是真凶,这该如何是好,着实让老夫进退两难。”微微一笑,正要搭话。只听得一人叫道:“爹爹,让孩儿见识重剑门高招。”镇江王没有应答,便是默许。

只见那少年身穿一袭墨绿长袍,头戴银色发冠,生得面圆脸黑,身材矮小,年纪大约十六七岁,正是镇江王的二公子,姓易名风。易风提剑走到场地当中,便道:“鲁风子,出招吧!”鲁风子应道:“野小子,好生目中无人。”话语未了。易风纵身跃起,半空中连挽两个剑花,居高临下,使出一招“高山流水”。鲁风子见长剑袭面而来,迅如疾风,但力道不足,不紧不慢连拆数招,心想:“好个狂妄之徒,这点本事还敢目中无人。”二人缠斗一起,你来我往,拆解了数十招。

鲁风子心想:“我若把野小子逼迫到绝境,老贼必将出手相救,那时我便一剑刺死他,为父报仇。”又厮杀了三五个回合。易风游身纵步,全力刺出一剑。鲁风子心中暗喜,使出一招“壮士断腕”来削其手腕。易风始料未及,这一招来得竟然如此迅疾,赶紧缩腕变招,才知剑招已经用老,登时惊慌失措,后跃躲避。鲁风子穷追不舍,顺势接了一招“铁索寒江”。只见重剑脱手飞出,拖着一条四五尺的铁索,宛如铸成一杆铁枪,猛力朝易风胸口刺去,枪头已及胸口,登时场上一片惊呼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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