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人纵马赶来,那人生得面皮白晳,温文尔雅,身穿一袭卷云白的长袍,是个文士模样,年约二十七八岁左右,此人颇有计谋,正是刘坤身边那位侍从,实为谋略之士,姓耿,名忠,字洛朝,镇江丹阳人。
耿忠挽缰勒马,挨身靠近白眼狼刘坤,眼睛瞧着他,以目示意,附耳低声说道:“刘大哥,你可不能当众违背约定,食言而肥。岂不闻鲁国将军曹沫在柯地挟盟齐桓公。齐桓公受胁而盟,事后很生气,想要违背约定。管仲说不能这样做。如果为了贪图小利来使自己痛快,就会在诸侯间失去信义,最终失去天下的援助,不如把土地给他们。于是天下诸侯纷纷归附,九合诸侯,齐桓公春秋称霸。此时正是刘大哥扬名立信之机,江湖豪杰重信诺,轻身死,闻名刘大哥言必信,行必果,必然争相来投。”刘坤听了之后,沉默不语。
耿忠又道:“我等杀害两狼山首领司马台,夺得他人马,真心假意之人难辨,人心浮动,正好借助吴家岭势力压制心怀异心之人,此乃天赐良机。”两狼山首领司马台早年受官府迫害,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落草为寇,收罗各处逃亡人士,经过十余年苦心经营,手里聚结了二三百人马。刘坤投靠到司马台手下,受到其赏识,从小头目不断做到得力副手。刘坤不甘心久居人下,伙同二弟刘珅和耿忠,趁司马台不备,手起刀落斩杀了司马台,把头颅悬挂在旗杆上,威慑众人,其余死党一并杀死。
刘坤道:“此言甚是!耿贤弟,机智过人,多谋善断,才智谋略堪比三国神人,曹魏奉孝之谋,东吴公瑾之智,蜀汉孔明之才。”耿忠微微一笑,低下头去,说道:“惭愧!这三人皆是经天纬地之才,安国定邦之谋,我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一手挽住缰绳,另一手摸着腰里配剑,长吁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刘坤道:“贤弟,你不必自谦。如果没有你的计谋,我怎么能轻而易举占领两狼山。”耿忠道:“我有一计!夺取悬塔寨却也不难。”于是低声交待刘坤数语。
刘坤听罢,喜上心头,眉开眼笑,说道:“好个将计就计,就依贤弟之计行事。”鞭梢一指寨楼,发声喊道:“三娘,快快取来青锋宝剑。”吴三娘应道:“刘大哥!我这就差人取来。”于是左寨主赵飞虎领了命令,下了寨楼,差遣了两名骁勇卫,三人骑着快马,飞速奔向魁星楼,并到密室里去取青锋剑。
刘坤道:“吴寨主,我既然听命于悬塔寨,也需讨个寨主来做,否则我何以服众。”吴三娘便道:“好!刘大哥,那你便做个中寨主,左中右三个寨主各司其职,你的人马就驻扎在两狼山,便是支寨。当大寨中有要紧事商议,我将会派人去请刘寨主前来。”
刘坤仰天大笑,说道:“吴寨主,我带领众多人马相投,却给我个中寨主,要跟两位老将平起平坐,莫非小觑我的实力。”这伙人皆是刘坤的心腹之人,登时鼓噪起来。
右寨主周豹心里不快,心想:“刘鹰兄弟大义凛然,却生出这般混账东西,出言不逊,目无尊长。”只因碍于吴三娘情面,不好发作。
吴三娘又道:“刘大哥,那你想如何?”刘坤暗暗思忖:“我若做得悬塔寨副寨主,她的人马也要敬畏我三分。那时我将暗中重金收买人心,培植自己势力,以便剪除吴三娘羽翼。待我举事夺权,两个老将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又能奈我何!”这便是耿忠的反客为主之计。
刘坤哈哈大笑,便道:“三娘,寨主之位我不跟你相争,我理应做个副寨主。”吴三娘心想:“我若轻言答应他,却又坏了寨中规矩,没有两位寨主同意,便行不得此事。我若不答应他,他必借机闹起来,坏了我的一番良苦用心。刘鹰叔叔临终之际,生怕儿子刘坤因仇恨执念误入歧途,让我多加劝导刘大哥,二人要同心协力。如今正是绝好时机,怎能轻易错过,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对身边的右寨主周豹道:“周叔叔,你觉得如何?”
周豹心里已对刘坤不满,答道:“如果刘鹰兄弟还活着,副寨主之位非他莫属,其它人恐怕难当此任。”吴三娘定了定神,又道:“刘叔叔遭逢不测,让我等扼腕叹息。由他的儿子来做副寨主,也算是告慰在天之灵。我等协力共谋,擒住九华山贼山张南风,让他讲明事情真相,化解双方误会,何乐而不为。”可见吴三娘一番良苦用心。
周豹沉思片刻,心想:“三姑娘想要借机化解当年刘坤误会之事,我若从中阻拦实在不妥。”抱拳禀道:“吴寨主!我听从你的便是。”周豹为人忠直,一路跟随吴胜将军拒辽兵,平西夏,讨伐吐番诸部,复河湟,西北开边,因功升为陇右都护府都卫。他心知肚明,自己不善权谋,于是婉拒请辞,便仍旧留在吴将军麾下,担任吴府里总管事,成了吴将军近身武卫,保护吴胜将军营帐。吴胜将军升为第十三将。名将折克行从子折可适为第十二将。郭成为第十一将。此三人皆是名震西北的将领。
吴三娘微微一笑,说道:“周叔叔最知我心思,我何敢以私废公,不过是行权宜之计。待刘坤明白真相,解开双方误会,那时必以规矩办事,副寨主之位将选出有能者居之。”周豹笑道:“三姑娘此言甚是!”楚凡一旁注视着众人,觉得吴三娘有情有义,胸襟广阔,不挟私心,真是女中豪杰。吴羽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赵左寨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周右寨忠心耿耿,沉默寡言。这些人皆非等闲之辈,让他心生敬佩之意。
这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问道:“周兄弟,有甚么好事,让我错过了么?”那人正是赵飞虎。只见他快步走上寨楼来,身后紧跟着一个少年,便是赵恪。赵恪手里提着青锋剑,快步而来,双手捧剑奉上。吴三娘接过青锋剑。赵恪立身左寨主赵飞虎身边。
吴三娘对赵飞虎道:“赵叔叔,也没甚么。我跟右寨主正商议副寨主之事,想让刘坤来做,也好安抚他手下众人。你觉得如何?”赵飞虎忙道:“刘坤心高气傲,气量狭小,为人是非不分,此事万万不可行!”又对周豹道:“三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吴胜、赵飞虎和周豹三人是结拜兄弟。吴将军年龄最长,周豹为小,故而赵飞虎便叫周豹三弟。
赵飞虎见周豹默不作声,心里焦躁,又道:“三姑娘,非我有意阻挠,实为寨中安危早想。我跟刘大哥同是吴将军麾下先锋,一同出生入死,那是生死之交,我理当全力支持刘贤侄,然而十年不曾相见,今日见他飞扬跋扈,趾高气昂,怎么能委以重任做得副寨主。”众人沉默不语。
骁勇卫赵恪道:“想做悬塔寨副寨主也需有本事,不是甚么人也可做得。悬塔寨立有规矩贤能者居之。两狼山贼人若有本事胜过咱们,那也无话可说。张口讨要副寨主,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赵飞虎眉头紧锁,暗暗思忖:“不如来个比武局,以胜决位。让刘坤知难而退,如果他输了便也没话可说。”于是对众人说道:“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看了看众人,目光落在吴三娘处。
吴三娘明白赵飞虎之意,便道:“左寨主,讲来便是。”赵飞虎抱拳施礼,说道:“悬塔寨立有规矩,能者上,庸者下,人尽其才。我们宁可让副寨主之位空缺,等待贤能的人出任,也不可让才德浅薄的人赖在位子上。吴大哥常常这般教导我,宁缺其位以待贤,不可私任而废公,这便是吴家军立军之规,克敌制胜之道。”这番话语说的众人无言以对。
赵飞虎又道:“今日咱们设下比武局,以武决位。如果刘坤人马胜出,他便做副寨主,我将无语可说。如果他输了,将会知难而退,否则便是不识好歹。”赵恪道:“爹爹说的没错。刘坤想做副寨主也需有本事,若不是三姐未婚夫,我早己冲出寨门,一枪搠翻了他。”吴胜将军生有三个女儿,小女儿便是吴三娘,颇有父亲风范,为人有情有义。十年前吴府惨遭灭门。周豹死战救走吴三娘,二人隐居吴家岭。后来赵飞虎带领着百十名亲卫来到吴家岭,一起隐居起。后来他才结婚生子,儿子赵恪年龄虽小,与吴三娘实为同辈。
吴三娘听了赵恪这番话语,心头不由得一紧,心想:“十二岁那年,父亲送我去藏剑山荘拜师学艺,后来便没有见过刘大哥。父亲也从未对我提及此事,我并不知道有这个婚约。莫非大家认为我有私心。”赵飞虎见吴三娘脸露难色,对儿子赵恪喝斥道:“恪儿!不得信口开河。”赵恪也知失言,连忙低头不语。
吴三娘沉思片刻,便道:“既然大家觉得比武决位为好,那咱们就这般行事。各位可有异议?”一众人抱拳齐声喝道:“谨遵司命!”吴三娘喝道:“好!”便朝寨楼下喊道:“刘大哥,悬塔寨立有寨规,用人所长,人尽其才。今日设下比武局,以武决位,如果你的人马能胜出,你便是副寨主。你愿意应战么?”这番话语正中刘坤下怀。
刘坤心想:“适才我中了吴三娘圈套,心中正愤闷着无处发泄,他们却又撞上来,正好耀兵扬武一番。”仰天哈哈大笑,喊道:“吴寨主!快快让你的老将下寨来,双方一较高下。这个副寨主之位,刘某势在必得。”登时刘坤人马鼓噪声起,一阵山呼海啸。
吴三娘应声道:“好!”这时一名黑衣侍卫捧上一面三角形令旗,旗面青色,周围镶以齿状红边。令旗上书有“副寨主”三个大金字,背面绣着隶书“令”字。吴三娘把令旗交给骁勇卫赵恪,说道:“赵护卫,出寨设下比武局。”赵恪抱拳禀道:“遵命!”于是带上令旗赶紧下了寨楼。不一会功夫,只见悬塔寨寨门缓缓打开,两名青衣卫士手里各挺一杆长枪,策马飞奔出寨,正朝对阵冲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