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杨感觉快疯了,一觉醒来,助理裸着上身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而不论是室内凌乱的环境,还是自身的体感,都让无法装傻自己做了什么。
蒋韵此时拉着被子遮住胸口,低着头,只露出乌黑的发顶,小声说:“昨晚我们都喝醉了。”
是啊,昨天……
汪杨想到昨天制片人来了片场,晚上说要请客,作为片子的男主角,他无法拒绝地多喝了几杯,虽然有些醉意,但他回到房间明明还算清醒,怎么就……?
面对汪杨的沉默,蒋韵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心里忐忑又快意。昨晚她给汪杨用醒酒药时,偷偷加了些料,想必汪杨也不会发现,经营了这么久,她终于彻底与对方结合,只是不知道汪杨会怎么想,他会负责吗?
她就像法庭上等待判决的被告,而法官那一锤却迟迟没有敲下。
沉默蔓延在室内,让人窒息,不知过了多久,汪杨渐渐定了心神,惊慌褪去,取而代之是愧疚、焦灼,以及隐约的亢奋。
愧疚是源于对任秋晚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他很清白;焦灼是他不知该怎么处理和蒋韵之间忽然转变的关系,一时迷惘又不安;而亢奋,则是他一直看不清的本心。
原来任秋晚的质问与指责都没有错,他对蒋韵并不单纯,不论精神还是**,他都背叛了。
尽管这一切都是意外,但他潜意识里并不排斥,还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他不齿自己的行为,下意识想逃避,但又克制不住对蒋韵多了分怜惜,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蒋韵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含义,心里一急道:“你不用内疚,是我自愿的,我、我一直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在你眼中从来没有我的时候,在你我之前相隔天壤的时候,我就偷偷地喜欢你。
汪杨一怔,他又想起任秋晚当初说得那些话,一时间心绪复杂,最终叹息道:“你让我想想。”
下午,阳光依旧很好,带着微微暖意,纯净地降临人间。
秋晚出了片场,一眼就见到严麒站在树影下,几缕光线透过树梢缝隙洒在他身上,光影交错,形成一个个几何图形的阴影面。
对方也看见了她,秋晚从他稍有局促的动作中判断,他对昨天的事还有印象。
她心中窃喜,面上很自然地挽住对方,笑嘻嘻地仰头看他。
严麒有些紧张,他来时想了一路,要向秋晚确认她的心意,再告诉她自己的决定,“昨天……”
“昨天你醉了,抱着我不松手,非要跟我回酒店,一路上对我这样那样,回到房间还强吻我,你打算怎么负责?”
严麒:“……”我没有失忆好吗!
他好气又好笑,但秋晚的胡编乱造却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严麒极有行动力地褪下腕间法器,亲手戴在了秋晚手上,严肃道:“我会带你一起回师门。”
“……拜师吗?”=_,=
“……我说过,戮鬼门传男不传女。但师门有规矩,若找到命定中人,就将本命法器送给对方作为信物。”严麒无奈地解释,又担心秋晚继续说些奇怪的话,赶紧补充道:“你就是我的命定中人,我会娶你。”
“我愿意!”
严麒见秋晚笑意盎然,也跟着笑起来,要是十天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将本命法器送给一位仅仅认识一周的人,他一定会认为对方傻了,但现实往往令人猝不及防。
“你本命法器给了我,那你怎么办?”秋晚问道。
“我可以再炼制一个,制作法器的材料并不难寻。”
“也对,红豆嘛,漫山遍野都是。”
“……”
秋晚不意外严麒的选择,她甚至认为,严麒不喜欢她,还能喜欢谁呢?他们本就是牵绊了许多世的人,就算洗净灵魂,割舍记忆,冥冥中还是会相遇,还是会爱上,他们注定属于彼此。
她偶尔也会想,她的死亡,她的经历,是不是就为了在每个世界遇见他?
若是如此,那真是宇宙中最浪漫的重复。
由于今天无需赶时间,秋晚找了司机送他们去碧罗村,约莫行了五十分钟,车子在碧罗村口停下。
通往村中的小路上没什么人,秋晚和严麒牵着手步入田园风光中,乡村的景色像画卷般铺展开来——那一丛丛野花与不知名的田间农作物,被晴空镀上一层浅淡的金,勃勃生机流动于天地间。
他们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豆豆的家。
院子里种了棵很大的枣树,严麒见到这棵树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接待他们的是豆豆的奶奶,对方面色枯槁,形容憔悴,像被抽干了养分的枯藤,浑身上下蔓延着绝望的气息。她听明两人来意,又得知正是他们找到了豆豆,忙请他们进屋里坐。
屋子里是最普通不过的农家摆设,不富裕但也不寒酸,秋晚环视一周,见客厅东面的柜子上供奉着神龛,墙上还挂着豆豆的遗像。
她侧头看了严麒一眼,两人一起上前,给豆豆上了柱香。
“奶奶,家里就你一人吗?怎么不见豆豆爷爷?”秋晚闲话道。
“唉……”老奶奶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刻着忧愁,“他还在床上病着。”
原来豆豆爷爷自听闻噩耗就一病不起,家里人少,又要忙着打理豆豆的后事,他便硬撑着没有去医院,只请了村里卫生站的大夫来看过,说是心病,让他在家里好好养着。
秋晚心里一叹,豆豆妈妈早逝,爸爸失联,如今爷爷又病了,只剩老奶奶苦苦支撑,那些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加害者,伤害的往往不是一个无辜的人,而是将受害者的家庭彻底拖入深渊。社会习惯挖掘加害者背后的故事,试图让人们看见他们的一体两面,体谅他们所谓的“人性”,这无异于是对受害者以及他们家人的二次伤害,可又有谁来同情?
严麒:“能让我们看一看爷爷吗?”
豆豆奶奶一愣,随即道:“他就在房里,跟我来吧。”
几人进了里屋,室内采光不太好,又没有开灯,显得昏沉暗淡,严麒望着床上隆起的人影,还没靠近就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悲伤,而对方周围死气缭绕,的确是命不久矣之相。
他心中有了定论,从背包里取出一张黄符,画画写写,又认真地叠起来,轻放在了老人身边。
不知是不是秋晚的错觉,她忽然感觉室内明亮些许,似乎连呼吸都顺畅许多。
严麒:“奶奶,我给爷爷放了张平安符,能定心定神,您记得每七日将符箓放在神龛前供上一夜。另外,院子里那棵枣树,建议您趁早砍掉吧。”
“怎么了?”年岁大的人对神鬼之事向来接受度高,她见严麒出手老道,心里已信了几分,此时不免担忧。
“院子里的枣树正对大门,易犯血光、易堵生气,不利于风水,若要种,也应种在东北子孙位。”
“你是说,我家接连发生祸事,都是因为风水不好?”老奶奶惊慌地问,那棵枣树是她亲手种下,莫不是她害了家里人?
“风水只是其一,您无需太过介怀,很多事,从每个人出生那刻起就有了定数。只是砍掉枣树,能让生气更贯通,或许爷爷的身体会好起来。”
豆豆奶奶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她悲切道:“就算好了,我们两个快入土的老人孤零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跟他过了几十年,看得出他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想法,老头子真要出事,我索性陪他一起,黄泉路上也不寂寞,说不定豆豆和豆豆妈,还在地下等着我们一家团聚呢。”
秋晚知她是哀莫大于心死,也不知如何来劝,心里着急,胡乱道:“您还有儿子呢,他只是失踪,说不定还能回来呢?”
豆豆奶奶一怔,眼中凝聚了些光芒,但又很快熄灭,只沉沉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最终,豆豆奶奶还是托村里人把枣树砍了,她心里还有一点仅存的幻想,毕竟每个人都藏着句“万一呢”?只是有时候人太绝望,这点万一再勾不起他们的企盼罢了。
等严麒和秋晚准备去豆豆坟前为他做场法事,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那是台老式的红色座机,豆豆奶奶动作迟缓地走过去接起来,“喂?”
也不知另一边说了什么,她忽然浑身颤抖,眼泪夺眶而出,一手死死捂住嘴依旧止不住呜咽声。
秋晚与严麒面面相觑,只听豆豆奶奶大哭道:“这些年,你都跑哪儿去了!”
随着这一句,她像将死之人忽然得到延寿仙药,原本的枯萎、绝望、木然、僵硬一瞬间统统散去,眼中再度注入光彩。
难道是豆豆爸爸有了消息?秋晚疑惑地看向严麒,见对方微微颔首,她眼里忍不住漫上笑意,伸手握住对方,严麒没有看她,只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十指相扣。
这通电话的确是豆豆爸爸打来的,说来也是造化弄人,他进城打工没多久,就遭遇了抢劫,不但伤了脑袋导致失忆,连身份凭证也都被抢走了。还好,他遇见了贵人,对方是城里有名的木雕大师,不但帮他治病,还收他做了徒弟,只因为他有一双看起来很适合做木雕的好手。豆豆爸爸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十分钟前忽然跌了一跤,接着就想起了所有的事,匆忙跟家里联系。
而十分钟前,恰好是枣树被砍倒那一刻。
豆豆奶奶欣喜之余,对着严麒就是一跪,吓得秋晚和严麒慌乱躲开,又是好一阵安抚才得以脱身。
他俩来到豆豆坟前,将刚才的事告诉了豆豆,墓地左右的青草摇曳,像是豆豆无声的欢喜。
严麒念咒起符,行行走走,绕着豆豆坟冢做了法事,一时间脸色有些发白,秋晚担心地询问,严麒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累。”
秋晚摸出一颗巧克力,问他:“这个能补充体力吗?”
“……能。”
“好吃吗?”
“不太甜。”
“咦?可这个是蓝莓蜂蜜巧、呜——”
香甜交织在彼此味蕾中,严麒喃喃道:“这样就很甜了。”
“……”闷骚君,在墓地里这样真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秋晚:感觉表白心意后开启了闷骚君奇怪的按钮,好可怕。
墓地众鬼:死了都要被喂一把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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