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荇定定地看着楚歌，回国前，她也曾答应过姑姑，只要顾城有了自己的生活，她便从此在英国好好呆着，试着去接受另一个人的好。这一年来，她找了无数个留在国内的借口，不过是执着于刚回国时，在A市遇见了顾城的大学好友，那个人的轻轻一句：“顾城这几年一直是一个人……”
她不是没想过，顾城也许真的在等自己。可是离开的那一夜，他冰冷而厌恶的神色，成了她所有望而却步的理由。
“……祝你们……”
“叶一荇，我来这不是为了听你一句祝贺！我只想问你一句：从英国回来，是为了顾城吗？”楚歌打断她，开诚布公地问。一荇哑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楚歌识破了她的尴尬，略带鄙夷地嘲讽说：“大学的时候，我就自信自己什么都比你优秀，但只有一样，我永远不及你……你可以顶着一张比城墙还厚的脸去向顾城撒欢，我却放不下自己的矜持，后来才知道，顾城喜欢的恰好是你的那种无畏。而我更想知道，当顾城发现，叶一荇不再是那个敢爱敢恨的叶一荇时，他还爱不爱现在的你！”
她的小脸瞬时惨白，她也很想知道，不勇敢的叶一荇，凭什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冰冷地盯着楚歌，双手拽成拳头。楚歌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顾城……一直在等你。这就是我要说的话。”
叶一荇靠着墙，有些眩晕。一瞬之间，无数奇怪的情绪涌上来，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傻傻地看向楚歌，对方正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审视她。楚歌很淡然，聪明如她，该是一早就猜到了叶一荇的反应。
“你少骗人了！”叶一荇缓过神来，辩驳道。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楚歌啊！她该有多蠢才会去相信这个女人的话。那样要强的楚歌，如果不是为了耍她，怎么会甘心告诉她顾城的事，这简直不符合楚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作风。
楚歌苦笑，说：“我也希望自己在骗你，如果不是这些年看着他那么执着又不顾一切地等着你，我一点也不想和你说今天的话。我已经做了一件情敌最不该做的事，要不要相信，没人强迫你。但有一件事，我的确骗了你，他拒绝和我回B市的要求，要好聚好散的，是我和你们。”
“叶一荇，我不知道你在异国他乡过得好不好，我也不关心你的那五年，我只想说，如果你回来是因为他，能不能让他以后好过些？
楚歌的眼睛很好看，而这一刻，却盛满了失败者的悲伤。她想，在这三人的牵扯中，放开顾城该是她最大的败笔，可是，看见叶一荇回来，她已经不那么在乎这场失败了。
一荇的戒心渐渐放下，她说：“我只能告诉你，我回来确实与他有关，但剩下的，我没办法承诺。”她坦言。
“这句话，也够了。”楚歌释怀一笑。
楚歌落寞离去的时候，竟让叶一荇有片刻的恍惚，鬼使神差地，她轻声说：“楚歌，谢谢……”
楚歌没有停下，也没有回答，但她看见，楚歌有一瞬间顿了一下。
和秦姐又走访了几户人家，夕阳斜下时，好客的居民硬是留下她们吃饭，一荇担心莫姐在家等着连忙推辞，无奈明微死皮赖脸坐下就开吃，真让秦姐和她翻了几个白眼。
如果让她知道吃完这顿饭的后果如此惨痛，她一定当时就把明微打晕扛走。
在居民家里吃得撑破肚皮，三人才悠哉游哉地往来路走。黃昏已被黑夜取代，星星羞答答地露了半边天。
“都怪你，回去莫姐不怪我我都要懊恼半天！”叶一荇撞了下明微的肩膀，以示泄愤。明微直往秦姐旁边躲，还不忘回嘴道：“你就说是城里来的楚医生找你有急事，给耽搁了就行啦！”
“楚歌来过？”秦姐狐疑，一荇剜了明微一眼，真想割了她的舌头吊起来烤个五分熟，喂野狗！
秦姐作为新闻界老油条，那嗅觉非一般人能比。果不其然，她叫停了一旁闹腾的明微，问：“楚歌找一荇？”明微这回聪明了，先形式上察言观色地瞅瞅一荇那张比天还黑的脸，弱弱地回了句：“是啊……”
秦姐回头看一荇时，只见她整张脸都绷紧起来，秦姐觉得好笑，拍拍她并不宽阔的肩膀让她轻松些，正当一荇以为秦姐不打算追问什么而松了口气时，耳边响起秦姐的声音……
“楚歌和你之间……不简单！”
她想了想，说：“我们大学时是……朋友。”话到嘴边，“情敌”二字又被她生硬地咽回去，改口称楚歌为“朋友”时，她觉得洋浑身不自在。即使如今的楚歌已不再对她咄咄相逼，可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存在，当她年复一年对楚歌心怀介蒂，似乎释怀，也成了很难的决定。
她知道楚歌不坏，但在三人的角逐中，谁也无法客观地去评价对方。
秦姐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紧盯着叶一荇，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一荇自然被看得不自在，撇过头去。显然，她的回答令明微扫了大半的兴，只得酸溜溜地调侃说：“也不知道是你的朋友还是人家顾医生的朋友。”
一荇碍于秦姐，只能气恼地瞪了她几眼，对方做了个鬼脸才知道消停。
走至岔路口时，明微已经离开，秦姐对她说：“明微这丫头事多，别与她计较。你和顾医生之间，什么时候憋着难受，就找秦姐聊聊，你现在不愿意说，秦姐自然不会追问你。一荇，你跟着我快一年了，你要明白，生活里，我不是记者，只是你的朋友。”
一个人走回莫姐家时，她耳边仍是秦姐的那段话。记得刚来报社时，同事都说秦姐没谈过恋爱，快四十岁了，仍孑然一身。报社里的人常取笑秦姐活了快四十个年头了，也许还不知道爱情吧！谁说秦姐不懂呢？她花了女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去想念远方的那个人。她几十年来坚守于这座城市，不过是为了她唯一有过的爱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