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一脸狗腿地把斗笠接进院子里,看了我一眼,问他该怎么处理?
斗笠吩咐导游把我跟前些天抓来的一个人放在一起。
导游有些犹豫说,把他放那儿去,要是被咬死了怎么办?斗笠瞪了那导游一眼,说我吩咐你就做,磨磨唧唧什么?
导游似乎也是刚刚跟他搭上关系,对他的脾气秉性并不了解,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骂顿时就哆嗦了,弯腰低头地说是,是,这就去办。
斗笠点了点头,不愿意多谈,朝着正屋走去,而那导游别看在他面前点头哈腰像个狗腿等那人一离开,立刻就露出凶相来,狠狠推了我一把,厉声说道:“走这边。”
那家伙的力量很大,这一下差点把我推到地上去。
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左右打量了一下,想要找寻逃离的机会却没想到那导游不明不白就给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正想要反抗,结果他伸手,捏住我右手肘的麻筋,我就感觉自己浑身软,根本用不上力。
在导游的押送下,我被弄到了一地下室里去。
地下室的门口是铁门十分沉重,导游缓缓地推开那门,里面有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黑乎乎的,让我下意识地就有些恐惧,不敢进去,导游瞧出了我的恐惧,一脚把我给踹到绝望之地。
跌倒在地的我还想爬起来,结果那铁门出一阵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合拢了。
我坐在地上,瞧见这个小空间里好歹有点儿光照过来,并不是绝对的黑暗,多少也松了一口气,然而当我撑在地上的手左右移动的时候却摸到了一样滑腻的玩意。
是血!
我下意识地就是一阵哆嗦,想要将手中的东西给扔开去,不过我很快就回过神来,那不过就是只死了的鸭子而已。
我按捺住跳动不已的心脏,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地下室并不大,环境很差,又潮湿又闷臭,到处铺着些霉的稻草。而左边黑暗的角落处,居然还躺着一个人。
我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人,走到近前一看,瞧见对方一身酸臭,就像个乞丐。脑袋埋在堆着的稻草里面,一声不吭,我声音沙哑地叫了他几声,也没有任何回应。
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我瞧见那家伙的脚下,居然有着铁索。看到这我就猜这人肯定要比我重要得多,黑袍人他们一定是怕这人逃走,才弄得这么严。
至于我,他们甚至都不屑于理会,把我扔进这儿来,就不管不顾了。
我起初还想跟那人聊下天,了解一下彼此,不过喊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估摸着这人是不想理我,也就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就在另外一个角落找了堆稻草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那人一身血腥之气,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但又觉得很熟悉。
我坐在角落,想着这几天生的事情,脑子乱乱的。
我一会儿想起家里的事情,一会儿又在想斗笠到底会如何对我,一会儿又想到小南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疲倦就浮上来了,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眼睛也开始眯了起来。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黑暗中陡然惊醒,感觉到有人趴在我的身上冰凉的手掌把我给按住,鼻息喷在我的脖子上,似乎想要朝这儿一口咬下去。
我现在可是被关在一地下室里,除了那在黑暗中装酷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别人。
什么情况?
我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朝着旁边滚开,结果按住我的那人也跟着过来,死掐着我的脖子,一声不吭地盯着我。
这架势,是准备把我置于死地么?
那人浑身都是腥臭异常的鲜血,手上又滑又粗,冷冰冰地像死人,我给他掐得快要闭过气去了,这才想起之前黑袍人跟黑心导游的对话,给咬死了可怎么办的。什么人会咬死一个人?
我用尽了全力,然而那人在力量上面却站着巨大的优势,把我给压得死死。
我想叫“救命”,结果对方湿漉漉的手掌一下子就捂住了我的嘴巴,让我一句话都喊不出来。
那人的牙齿都已经顶在了我的脖子上,只需要轻轻一咬我脖子上面的大动脉就会被撕破,性命再无。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脊背突然传来狮吼声。
如雷的吼声之中,我感觉浑身一阵痉挛,无意识的胡乱抽搐了起来,头也是非常的疼。脊背又开始了久违的剧痛。
我不受控制,而这种力量就连压在我身上的那人也压制不住,他费力按住我的手腕,却使得像是触电了一般猛地弹开,滚落到了一旁去。
一股热流,从我的脖子后面一路直下。
我麻痒难捱疼痛难忍,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而刚刚试图咬我的那人在滚落一旁之后,又爬了起来,蹲在暗处,朝着我虎视眈眈。
我忍着浑身的不适,冲着那人一边比划一边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黑暗里,那人的眼睛微微泛红,好像有光亮溢出一般,我与他相隔两三米,能够听到他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喘息,感觉他似乎比我还要痛苦一些。
我咬牙,与这人对视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的呼吸方才平缓了一些,出声问:“沈缙?”
他知道我,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地方认识我不管怎么样应该是同一战线的,我告诉他我是沈缙,高二学生。
“沈缙……”
那人念叨了一遍我的名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把你拖累了。九进子。”
他一笑似乎牵扯到了哪儿的伤口,脸上的肌肉下意识地扭曲了一下,不过却没有再保持前倾进攻的姿势,而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心放安了一点儿,想到九进子这个称呼是我周围的人才会这么叫我的也许认识我,但是我也许已经忘了,我笑着套近乎:“您贵姓?”
那人没说话,眯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不死不活的人,不敢辱没祖先。而且说出来恐怕要吓死一跳。”我不介意,朝他友善地点了点头,说没事的,可以告诉我。
笑容传递善意,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点,也朝我点了点头。
“我是灵子。”
我的脑子像被雷击了一样,灵子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我面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自称是灵子。
我仔细回想着他说出来的这句话,我又想着从前灵子对我说话的语气和声音。
他的确是灵子,可是他不是死了吗?不是跳楼了吗?我亲眼看到的!
他靠近我,抹了一下脸上厚厚的血垢,我看着他的脸终于看出了往日灵子的模样,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经历过之前的时候我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类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和科学解决不了的事情。
确定这就是灵子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好久不见再见兄弟二人都变成了这样。我把自己的情况没有隐瞒的告诉了他,说是被那个斗笠的人抓住了,不知道要对做什么。
我一边说话一边看着灵子,发现他的脸惨白得厉害,口鼻之间全部都是血垢,眼睛里也尽是血丝,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整个儿阴沉沉的,让人瞧见了心中发寒。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灵子自嘲地耸了耸肩膀,对我说别害怕,我真的是灵子,就算我不是,我们都是关在笼子里的囚犯,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再说哪怕我抛弃以前的一切突然对你起了杀心,你身体里面有那个东西也不会让我活得。
我有些诧异,问他你能够感觉得到?
灵子笑了笑,态度洒脱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挺凶的,我刚才要是没认出来你一口咬下去,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九进子。
他一口一个九进子,听到久违的九进子称呼感觉突然好像放下了什么东西,觉得有了靠背,有了能休息的时候。我赶紧问灵子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他盯了我好一会儿,这才问道:“你真的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知道?”
我左右望了一眼,感觉自己反正都是活不久,说不定明天就被黑袍子他们给挂了,还不如死个明白,于是把我记忆中他跳楼后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情跟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实话,这些话我憋在心头很久了,感觉都快憋出了内伤,终于找到了可以信任的往日的兄弟,一番倾述,莫名感到一阵轻松。
就连身体里那种又麻又痒又疼的古怪感觉,都好像减轻了许多一般。
然而当我讲完这些,灵子的重点并不在我身体里的妖鬼而是问起了我另外一个问题:“等等,你刚才说你受了一个警察的帮助,这个警察是不是叫江南?和舍里有些关系?”
我瞪大了眼睛,说你怎么知道的?
唉……
灵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了几许悲伤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难过地说:“逃不过啊。”
啊?
我满心诧异,突然就觉得脑袋有点儿晕。
我问灵子为什么这么说,还有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灵子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你说你倒霉,我比你更倒霉,现在的你不管怎么说都还是一个活人,而我呢?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啊?
这世界上有谁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是活么?
我想问问原因但是灵子挥了挥手不愿意多谈。
谈到这个事情死了那么多人,我们两个都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们两个也差不多了。
心情一下子就跌落了下来。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灵子突然睁开眼睛来,左右打量了一番后,手伸到了我的背上,缓缓地划了几个字,一开始我并不明白他的举动,等他做了第二次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
想逃走吗?
想,怎么可能不想,谁他妈的愿意窝在这么一个鸟地方,随时随地等死?
我冲着灵子点头,刚要张嘴,他却摇了摇头。
这里有人监视么?
灵子的谨慎让我立刻警觉起来,伸手去他后背想要问他逃走该怎么办,然而手刚刚搭到他的背上,却摸到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伤口往外翻翻着。
我瞬间收回手,手指上全部都是粘稠的血。
我终于知道他的脸色为什么会这么白了。
被我这么碰到,灵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指引我在他的肩膀上面写字。
天啊灵子这段时间受到了怎么样非人的待遇!我在肩膀上表达完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就回了我一个字:“等!”
说完这句话之后,灵子退回了角落,把身子缩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我蜷着身子,闭目养神,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角落里的灵子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翻来覆去的,好像很烦躁的样子。
而且我总感觉他在盯着我,但是当我睁开眼睛去的时候,发现他根本就是在背对着我。
灵子啊,在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是什么把你害成这样,把你害的好像吸毒的人一样?
我满肚子的疑惑又不敢多问,就在这般的煎熬中铁门那边传来了脚步声。
门一打开,有人扔进来了一只大白鹅,这鹅还扇着翅膀,在半空中扑腾,而下一秒角落里的灵子突然一下子就窜了过来,脚上有铁索也拦不住他。抓住那白鹅一把拧断它的脖子张嘴就朝着那豁口咬去。
吃肉喝血,生吞活嚼。
此时的灵子模样非常凶狠,完全没有刚才与我聊天的平静,我吓得脸色苍白。
我到底,该不该相信现在的这个灵子?
那人丢给灵子一只大白鹅给我的是正常的稀粥馒头。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而且又不知道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所以必须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存体力,能吃就吃。
灵子把整个大白鹅的血吸得一滴不剩,就躺会了草堆里,懊恼地抹了一把嘴。
手背全是血。
我看见刚才那只死了的大白鹅被扔在了一旁,羽毛四处散落,身子瘪了一大圈,而灵子看见了我根本就没有任何解释,就像一个陌生人似的低头就睡了。
我们两个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我也有点儿困了,开始打盹。突然有人来推我。
我睁开眼睛,一脸苍白的灵子蹲在我的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低声说道:“想逃?”想起他昨天的戒备,伸手去他肩膀上写字,他推开我,说现在是午时那东西不在。
那东西?
我又想起来种种中邪的事,没由来打了个寒战。
我点头,身处这种地方谁都知道留在这里,一定会没命。
灵子脸上露出我久违的笑脸,说九进子变聪明了嘛。
因为我见过这帮人的手段,他们杀起人眼睛都不会眨。